深夜,下里村大队长家,钱国胜的房间里还点着煤油灯。
钱国胜正翻箱倒柜地寻找着苏文芝送他的东西。衬衫、腰带、袜子、杯子、铅笔、半块香皂,红糖还剩二两多一点儿,挂面只剩下一小把,早前送的那些吃的早就没影了……
不只是吃的,还有些零碎物件他要么是弄丢了,要么就是随手送人了。
钱国胜把能找到的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竟然堆了满满一桌,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从苏文芝那里拿了那么多好处。
找了个本子,钱国胜坐下来开始回忆苏文芝送过的东西。
从最近一段时间往前推,钱国胜写了没一会儿就写完了一张纸。这还只是去年九月到苏文芝送解放鞋的前一次的内容,再往前他就记不清了。
钱国胜懊恼地抱住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轻轻扣响。
“谁?”钱国胜站起身的同时抄起了板凳。
想必如果来的是位不速之客,这板凳下一刻就会砸对方脑门上。
“国胜哥,是我!”窗外的人压低声音回道。
钱国胜推开窗户,孙大河那张尖嘴猴腮的丑陋脸庞映入眼帘。
“大半夜的你上我这儿来干嘛?”钱国胜本就心烦,再加上对方是他不待见的孙大河,因此语气十分不耐烦。
孙大河也不在意,搓着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国胜哥,我这儿有个好生意,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了解?”
钱国胜皱眉,懒得理孙大河,手一收就要把窗户关上。
孙大河赶紧伸手挡住,“哎哎,国胜哥,你别急啊,真是个好生意!”
窗户关不上,钱国胜只好尽力挡住孙大河往屋里窥探的视线,同时妥协道:“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这不把他放眼里的态度让孙大河笑意一僵,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好处,他又忍了下来。
“国胜哥,你知道苏文芝那肥妞为什么突然对你态度变化那么大?”
还能是为什么?
钱国胜心里门清,一时以为孙大河是知道了他那些龌龊的勾当,来要挟他来了,心里警觉起来,嘴上却不肯承认:“还不是因为你这小子,都让你别出去乱说,就是管不住那张破嘴,把人家姑娘的名声都给败坏了!那她能对我有什么好脸色?”
孙大河听了暗暗唾弃:呸,什么东西,自己不做人事,还往我身上推。
想着对方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也不用跟他这么客气,钱大河干脆挑明说道:“国胜哥,你说这事儿不是巧了么。就昨儿个我在地里蹲大号,你跟那肥妞正好就在我前面遇上了。没想到这么丑的野猪精你也能下得了手,小弟真是佩服佩服!”
猜测得到印证,钱国胜也不装了,“你想干什么?”
“国胜哥,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一把。”孙大河袒露真实目的,“不过么,这忙不能白帮,你说是不是?”
钱国胜面色阴沉。
他现在不仅要还苏文芝东西,还要被钱大河威胁。
不过事情要是传出去,不仅他的名声会变得臭不可闻,他跟任知青的婚事也彻底完蛋了。
“你要多少?”
“不多,这个数。”孙大河伸出五根手指比了比。
钱国胜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递了过去。
孙大河双眼泛光,“不愧是大队长家的公子,五块钱说拿就拿!”
“可以了吧?”钱国胜已经非常不耐烦。
孙大河把钱放裤兜里,拍了拍,“国胜哥,小弟提醒你一句,苏文芝有了别的相好,你怕是哄不回她咯!”
“别胡说八道,我跟那个女人没关系。”
“是是是,国胜哥前途无量,将来是要跟任知青那样的城里姑娘结婚的人!”
钱国胜还是忍不住好奇是谁能看得上那个又丑又胖、又懒又蠢的苏文芝,“苏文芝的相好是谁?”
孙大河凑近,神秘兮兮道:“就是才来不久的那个男知青,叫,叫江,江什么来着?”
“江翰学?”
“对对对,就是他!”
钱国胜冷哼一声,“江翰学又不是瞎了眼,能看上苏文芝?孙大河你要骗人也找个像样的人,你说江翰学还不如说是你自己。”
“我怎么可能看上苏文芝那头野猪精!”孙大河像是受到巨大的侮辱一样,连忙否认,“我不知道他俩怎么好上的,反正就是好上了。”
眼珠子一转,孙大河调侃道:“说不定那个江翰学跟国胜哥你打得一样的主意。”
这倒是能说得通。
不过钱国胜还有些半信半疑,毕竟苏文芝那外形,他当初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下手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江翰学条件还是比他好一些的,别说是从苏文芝这个村姑手里骗东西,就算是想从漂亮的女知青手里骗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孙大河看着钱国胜这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偷笑一声,也没多待,随口打了声招呼,就哼着小曲走了。
钱国胜回到家,躺在床上彻夜未眠。
想到任叶芬自从上次去卫生所看了苏文芝就回来闹着要退婚,钱国胜决定亲自上门去找苏文芝谈一谈。
不过得趁着他们家里人不在的时候。
苏文芝晚上也因为回忆白天跟江翰学相处的点点滴滴,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外头露了白,才迷迷糊糊合上了眼。
没睡多久,苏文芝就被被一阵一阵的敲窗声给吵醒了。
此时天已大亮,苏家人已经去上工,家里只剩下还在睡觉的苏文民和苏文芝。
钱国胜装病没去上工,翻墙进了苏家。
他知道苏文民也在家,也知道这个时候苏文芝肯定还在睡觉,不敢弄出大动静,只能轻轻敲窗企图叫醒她。
苏文芝揉揉眼睛,“谁啊?”
“是我,你国胜哥。”
钱国胜怎么会一大早跑这儿来?
苏文芝脱下睡衣,换上碎花衬衫和长裤,打开了门。
“芝芝。”钱国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以前他每次这么笑,苏文芝都能看直了眼,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虽然两人已经闹翻了,但钱国胜笃定苏文芝还吃这一套。
不幸的是,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苏文芝。
对于这笑,苏文芝只觉得十分油腻,连瞌睡都被恶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