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芝最后还是没能追上江翰学。
回来的时候,知青点的屋子一片漆黑,知青们早已睡下。
苏文芝还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狼狈。极速奔跑中流下的汗已经被晚风吹干,衣服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编好的头发也松散开来。
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却见苏家还亮着灯。biqμgètν.net
苏父苏母等在门口,看女儿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赵秀秀更是一下子捂住嘴哭了出来。
苏文芝回过神看看情绪激动的妈妈,再看看眼睛通红紧咬牙关的爸爸,不明所以。
“芝芝,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你告诉爸爸,爸爸去宰了他!”苏建业脑袋充血,只等女儿吐出那个畜生的名字。
苏文芝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明白过来爸爸妈妈这是误会了,赶忙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听了闺女的解释,苏建业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不过还是勉强扯着笑让苏文芝先进屋。
苏文芝的哥哥嫂嫂都出去找她了,还没回来,家里只有等苏文芝回来的苏建业和赵秀秀两人。
赵秀秀进厨房给闺女烧洗澡水,苏建业坐在厨房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苏建业没有烟瘾,很少抽旱烟,上次抽还是小闺女被钱国胜泼脏水,把自己关在屋里头几天都不肯吃饭的时候。
苏建业抽的烟叶是便宜货,燃烧后冒出老大的烟,顺着风吹进厨房,吹到赵秀秀脸上。
赵秀秀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口鼻,用脚踢了踢丈夫,“别抽了,你不是不想闺女跟那个江知青在一起吗?现在江知青走了,要是以后再也不回来那不是正好?”
“好个屁!”苏建业眼一瞪,“你看闺女今天回来成什么样儿了?魂都跑没了!”
赵秀秀对闺女跟江知青交往倒没有苏建业那么反对,故意说道:“嗐,再难受也就这一回,慢慢就忘了。而且啊,江知青虽然走了,但这不也没说不回来么?”
“呸,他要是敢回来,老子打折他的腿!”
赵秀秀看丈夫这个别扭样,就知道他还没看开,于是劝道:“我们做父母的,能保护得了孩子一时,难道还能保护得了他们一世吗?老头子,芝芝跟她妈妈不一样,江知青跟那个渣滓也不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苏建业烦躁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都走了!”
“走了也能回来嘛!”赵秀秀看丈夫态度转变,立马接话,“要是江知青后头回来了,你还拦着闺女跟他处对象不?”
苏建业不答,烟袋子一磕,起身嚷道:“烧你的水去!”
看着丈夫两手背在身后,走回房间的倒霉样,赵秀秀偷笑两声,转身掀开锅盖,把沸腾的热水一瓢一瓢舀进木桶里。
第二天一大早,苏文芝就去了知青点,趁着任叶芬还没去上工,把信拿了回来。
干了的信皱皱巴巴,信封上的字糊成一团。
回到家,苏文芝怀着最后一点希望,一点一点撕开信封。
可干了的信封和信纸粘在一起,一撕就把里面的也撕了下来。
苏文芝知道,这封信她是看不成了。
不再继续尝试,苏文芝用手压着信在桌上抚了抚,试图让它看上去更加平整一些。
最后苏文芝叹息着把信夹在了最喜欢的一本书里。
江翰学已经离开,但日子还要过,考试也还要考。
苏文芝开始了一个人埋头学习的生活。
可是,苏文芝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苏文芝了。
以前的苏文芝,除了家人,没人在意她在干什么,也没人想看见她,就算她待在家里几年也不会有人在意。
可现在的苏文芝,变美的苏文芝,正是下里村的热门话题,不少人都盯着苏家的大门,等着她出门看上一眼。
这波人里不仅有已经到适婚年龄的年轻小伙、爱嚼舌根聊八卦的大爷大妈,还有一小撮爱漂亮的小姑娘。
见过苏文芝的小姑娘想看苏文芝又穿了什么时髦衣服,怎么搭配的,好学了去。没见过苏文芝的小姑娘心里不服气,不相信曾经的下里村第一丑女,野猪精苏文芝能变得多漂亮,非要亲眼见识见识。
可惜苏文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待在房间里压根不出门。
等了几天,可把一些人等得抓心挠肝。
不过,他们虽然没等到苏文芝,倒也等来一场好戏。
苏建业的大哥苏建华带着他的婆娘上苏建业家来了,说是要给侄女儿介绍对象!
苏建业气得拿棍子把人赶了出来,站门口不带重复地骂了十几分钟脏话。
苏建华最后走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
要知道苏家三兄弟早就分了家,苏建业当初一间房子没要,盖新房的时候也挑了村里离苏建华最远的地方。
原因无他,当初妹妹苏兰月最后落得那么个下场,苏建华要付一半责任。
当年就是苏建华看那个人渣家里经常给他寄钱寄票,以为对方家底丰厚,就给妹妹和那个人渣牵了线搭了桥。
后来那个人渣给了五十块的彩礼,明面上是爹娘收着的,实际上进了谁的口袋,苏家没有人不知道的。
再后来小妹去世,留下芝芝小小一个,老三苏建国居然撺掇着苏建华把芝芝卖了。
苏建业想把妹妹的孩子留下,苏建华竟然还管他要钱。
无可奈何之下,苏建业掏十块钱“买”下了孩子。
妻子赵秀秀一点儿没有反对,这么多年来对芝芝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这也是苏建业愿意当个妻管严的原因之一。
几件事加在一起,苏建业提出分家,远离了老大、老三家。
芝芝长那么大,他那个大哥没说送过一斤粮食,现在一听说芝芝变漂亮了,居然就急着上门帮芝芝介绍对象。
他能介绍什么样的对象,苏建业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苏建华一言不发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苏建华的媳妇儿毛小慧在一边着急,“老头子,咋办啊?我看你弟是不能答应这事儿了,那这钱我们是挣不到了?那可有一百块!”
苏建业嘴角一歪,“我跟他好声好气地商量他不听,那也不能怪我用别的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