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夏季,九月。
又是一年新生入学的日子,一张张洋溢着希望与自豪的陌生脸庞出现在q大各处,为q大注入了新的活力与生机。
一年半过去,苏文芝跳了一级,现在已经是一名大四学生了。
这也将是她本科在大学的最后一学期。
这一学期老师们已经安排他们到各个医院实习。
苏文芝因为成绩第一,表现优异,被安排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嗯,跟未来婆婆成了同事。
不过医院没什么人知道她们这层关系,平时俩人遇见了也只是礼貌打个招呼。
苏文芝因为外貌过于突出,加上电视里天天播放的永久牌自行车广告和北冰洋汽水广告,一来医院就受到了不少怀疑。
许多同事以貌取人地觉得苏文芝是个花瓶,是通过关系来市第一人民医院镀金来了。
如果再让人知道她是江家未来儿媳妇,那大家只会更加肯定这一猜测。
于是殷晓玲和苏文芝心照不宣地保持了距离。
殷晓玲知道这个未来儿媳妇在校成绩不错,但她也想看看在这种环境下,这个姑娘是否还能稳住心态,以平常心处事。
不过苏文芝的处境比殷晓玲想的更加糟糕。
带她的朱医生,五十岁不到,外科的一把手,实力很强。
但相对的,他对学生非常严苛,不允许学生出一点儿错,不然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
跟苏文芝一起实习的一个姑娘,第一天跟着查房的时候就因为没回答上朱医生问的一个问题,当着患者、患者家属以及其他实习生的面被骂哭了。
朱医生骂人不带脏字,但特别戳心窝子,句句如刀,那一刀接一刀的,一般人真受不住。
苏文芝算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因为她被点名回答的次数最多。
虽然苏文芝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回答上来,但这并不能让朱医生给她一点好脸色。
苏文芝注意到,朱医生在向男学生提问时态度要好一些。
男学生答错了,他就算是骂,也是骂三句鼓励一句,不像骂女生的时候,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
很显然,这个朱医生对女实习生有偏见。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又不能要求换医生带他们,只能乖乖受着。
苏文芝憋着一口气,想用实力实力证明自己,让朱医生改观。
可朱医生虽然总是问她问题,但一有什么需要动手的机会,都是让男实习生上。
一个月下来,苏文芝和其他女实习生一次实操的机会都没轮上。
苏文芝还好,她有系统,可以在虚拟场景里尽情实践,但其他两个女实习生是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这天中午吃完午饭,苏文芝看见其中一个叫方雅雅的女实习生躲在休息室里偷偷抹眼泪,看见她来还想忍住的,结果最后实在没忍住,直接痛哭出声。
苏文芝立即把门关上,走过去安慰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把情绪稳住了一些。
“凭什么!因为我们是女生,就不给我们机会?他怎么能这样!”
“我要是不如别人,我认了!可那个朱浩天多少次了,老犯一些低级错误,朱医生还愿意一次又一次给他机会,凭什么!凭什么!”
一句又一句的“凭什么”里满含不甘和委屈。
“再等等吧,我们可以用实力证明我们不比男实习生差。”话说出来,苏文芝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没什么说服力。
“证明?拿什么证明?我们连机会都没有,拿什么证明?”方雅雅忍不住抬高声音,话语里满是控诉。
“我在校成绩比朱浩天好,好那么多,这难道不够朱医生给我一个机会吗?朱浩天,他根本就没资格来市第一人民医院实习!”
正当苏文芝还想再劝一劝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朱医生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他身后还站着其他实习生。
“是吗?既然你这么觉得,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朱医生咬着牙说道,“明天下午那场手术,由你主刀。”
众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下午那场手术可不是帮人割个阑尾那样的小手术,而是一场难度高、风险大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手术。
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手术需要切除的脏器多,重建复杂,术后并发症多,而且风险高,是腹部外科最具挑战性的手术之一。
这样一场手术别说是实习医生,就算是从业多年的老医生也没办法说自己一定能行。
朱医生这哪是给机会,分明是想为难方雅雅,让她知难而退。
如果方雅雅答应下来,那她完不成手术,或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她自己的前途就毁了,病人也要因此遭殃。
可她要是不答应,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能说朱医生不给她机会了。
见方雅雅迟迟不说话,朱医生冷笑一声,“怎么?怕了?不是说要机会吗?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倒是有本事抓住啊。”
方雅雅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后槽牙咬得死紧。
她往前一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苏文芝挡在她身前,率先一步说道:“朱医生,您也没有给过我机会,不如就先把这次这个机会给我吧?”
说完她又回头去看方雅雅,“方同学,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可以吗?”
方雅雅神情焦急,她不想连累苏文芝。
苏文芝冲她眨眨眼睛,做了个“答应”的口型。
方雅雅一愣,最后咬着嘴唇一点头。
苏文芝笑转回头看向朱医生:“朱医生,方同学答应把机会让给我了,您就也答应吧。”
朱医生双目沉沉地看着苏文芝,冷声道:“小苏,你考虑好了?”
苏文芝自信点头,“我考虑好了。”
“好,那这个机会就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朱医生说完转身就走。
其他实习生跟在他身后离开,其中一个男实习生落在最后,朝苏文芝比了两个大拇指。
那个男实习生表情是善意的,苏文芝也就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