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的神色亦愈发放松，听到问起枣树，脸上的褶皱便堆了堆，摇首道：“只有一棵，在二房祁姨娘的院子里。”
二房，就是李纯那一房的人。显然，祁姨娘是李纯的妾室之一。
“行，本官知道了。多谢陈嬷嬷配合。”
狄映听到这儿，便请陈嬷嬷下去了。
这让本来还准备回答更多问题的陈嬷嬷，撇了撇嘴。
听说是狄大人问案、且第一个问到的是自己，陈嬷嬷来时还有些紧张。谁知、传闻还真是不如见面。
瞧这问的……这也算是破案？哪有这样要紧的话半点没问到、就能把案子给破了的啊？
陈嬷嬷就这样想着，带着一脸的不屑、转身走了出去。
狄映看到了她的神色、也看到了她这无礼的出屋方式，嘴角轻轻地挑起了一边，低头继续饮茶。
第二个被带上问话的、是王府里的一个二等丫鬟。
王妃出行、身边跟着的丫环、最低都是二等的。倒是婆子有四个粗使的。
狄映先问的就是二等丫环中的坠儿。
“坠儿姑娘，本官问你，你可有带过你家大少爷在别处玩耍？只要不是你家王妃的主院外、都算。”
坠儿听问，规规矩矩地回道：“回大人话、大少爷只跟着王妃、陈嬷嬷和落儿姐姐。王妃并不让我等其余人插手大少爷的事情、更连想靠近大少爷都是不被允许的。”
“哦？看来你家王妃真的是宝贝玉泽少爷得紧。”
狄映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再道：“那你们可有见过、玉泽少爷在别处玩耍的时候、对花花草草、或者是果子之类的特别感兴趣？”
“不曾。”
坠儿立刻摇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的。
摇着就道：“大少爷并不喜什么花花草草。路过之时、亦是尽量避远着点儿的。对于果子那些，除了干枣之外、亦皆不喜食用。不过他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但凡是王妃让他食用的，无论他喜或不喜、皆会笑着吃下去。给多少、吃多少。”
“嗯。”
狄映喉间嗯了一声，然后放下茶盏，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再伸了个懒腰。
皱眉苦脸地道：“这一夜，还真是辛苦了。不知道你家绪郡王喜欢吃什么？如果不会和本官冲口的话、倒是可以找他讨些果子来吃。对了，那祁姨娘不是最喜欢吃枣子吗？”
“不是啊。”
坠儿本能地摇头。摇了一下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地闭上了嘴。
抿了嘴唇两息后，发现大人还看着自己，坠儿就挪开了视线。
看着地面，再道：“郡王爷来得匆忙，所食用的果子应该都是寺里给准备的。不过因为王妃来了的缘故，寺里总也会备些府里主子们都爱食的。应该也有郡王爷爱吃的干枣。奴婢这就去帮大人寻一盘来。”
“不用不用，我不爱吃那个，太费牙口了。”狄映遗憾地捂着腮帮道。
这倒给坠儿看得笑了出来。
不过这笑容、刚刚出现就消失了。
狄映只当没注意到，他顺着自己的话再道：“你说要帮本官去寻一盘来，郡王爷的身前你又不能够去，总不能是想去王妃那儿找吧？”
坠儿笑出来了。
她捂着嘴轻笑道：“不是。王妃不爱吃那个，她和您一样、嫌费牙口儿。不过因为大少爷喜欢吃、落儿姐姐的荷包里就总有。到了这回恩寺来了，落儿姐姐那里要是没有了、她就会去向那些僧人索要一盘。这会子，她应该也顾不上，奴婢去帮大人找找那些僧人。”
说完，掉头就跑了。
守在门口的常九、见状刚想拦人、就见大人微微摇了下头。常九便也将人给放了出去。
这时，彭凉轻声问向自家的大人。
“他们显然已经被人给叮嘱过不许乱说话了。这案子……怎么查啊？”
莫说自家的大人不耐，彭凉也已经先不耐了起来。
这又不让剖验、又阻着人回话、还想着让人查案找出真相，不是分明在为难人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想让大人破案不成、随口再以此为要胁、胁迫大人与他们“共商大计”？
彭凉可是记得自家大人似乎、曾经嘀咕过一句什么来着？
好像是……越王就喜欢用各种手段捆绑着人、一起上贼船。
那这个霍王、什么郡王，是不是也在对自家的大人用这手段？
应该不可能。
嫡长孙啊，何其重要？怎么舍得用来换他们家狄大人的？
恐怕是那两位临时起意？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知道凶手是谁？可那为何又特意请了大人前来？
彭凉感觉自己越想越糊涂了。
狄映却没有糊涂。
他迎接到彭凉那困惑的眼神，顺了个手，从彭凉的香囊中摸出两颗小桃果干来，吃了一颗，另一颗虚握在手心里。
然后坐去炭盆边烤火。
还别说，这天气、这浓夜，守着炭盆吃上这么一颗酸酸的果子，还挺提神又攒劲儿。
就这样子的状态下，狄映又提问了王妃带来的、四个粗使婆子之中的一个。
孙婆子。
狄映挑人问话、既不是挑的一脸聪明相的、也不是挑的一脸老实相的，就挑那种中不溜儿的。
之前那个坠儿也是、现在这个孙婆子也还是。
招呼孙婆子坐在自己的对面，一起烤火。
狄映才跟闲话家常似的、随意地说道：“孙婆子，别紧张，你也听到陈嬷嬷和坠儿说的了吧？本官不吃人，就是随意问几句。放松，不用担心会说错什么。”
言毕，见孙婆子的手脚还是有些发颤，坐在那儿、屁股也只敢挨着绣墩的边边儿，狄映便微笑着再道：“坐稳当喽，这前面可是炭盆，要是摔进去可就会被烫坏的。
我呢，我就爱吃些果干啊之类的。来，我这还有一颗，你也尝尝。不过可惜了了，就剩一颗了。
不知道你们那王府里、都种得有什么果树？还有这回恩寺的那些果林里、都种了些什么果树？
如果哪一种果树种得多的话、可能就会有果干留存，回头我管他们索要点儿去，也能好好地解了解这馋。”
「今天凌晨两点半，我的母亲，永远地离开我而去了。四个月来，我用尽了气力想要挽救她的生命，最终，却还是看着她被冰凉凉的装进了裹尸袋中。想她辛苦操劳一生，最终不过半席之地。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我却仿佛还能听得到、看得见她的呼吸、她的声音……好多次，想冲上去，阻止人家，真的，差一点儿就闹了笑话。看着茫茫黑夜，我就在想：这个世界、无论谁来了、去了，都依然不会影响到分毫。有朝一日，我亦如是。再见了妈妈，愿天堂安好、来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