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前胡秋景和他说过,她这位师娘名叫何芳,住在四楼心内203病房。
去的时候屋里也确实有人,不过是位才做了支架手术的老大娘。脸上满是褶子的人这会儿正被儿女簇拥在床上,听子女在边上喋喋不休的嘱咐着什么。
荣易四处扫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位何芳,并没急着离开,而是转身去了最近的护士站,有些情况之前忘了问,现在刚好可以打听清楚。
楼下,不清楚上面情况的胡秋景烦躁地围着花坛转圈,一边走,她还不忘一边抬头向上看,十几层的楼站在她的位置看出奇的高,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就让她想到了师父出事时身边的那台吊车,肯定没这个楼高了,但那么大一块铁嘎达砸下来,下面的师父当时得多绝望啊。
就在胡秋景设想着当初的情形时,身后突然传来的尖叫声一下子就把她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短暂地愣了一下后,她飞快地朝声音发出来的位置跑了过去。
大兴厂虽然效益不如从前,可乐于助人的传统还在,有人遇到麻烦了,她就得帮忙,至于荣易那边,反正他还没下来,真等他下来了找不着人,再说。
这么想着,胡秋景的步子也跟着一起快了不少,绕过一口不喷水的喷泉,再朝前跑了十来米,她很快就找到了出事的地点,可越过周围围观的人朝人堆里一看,才刚还特别茂盛的助人心情竟瞬间没了。
收住脚的人站在那儿,目光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怎么说呢,能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吗?和钱殿文关系不清不楚的何芳这会儿居然重蹈了钱殿文的覆辙,遇上了讹诈事件,只不过和钱殿文那回不一样,现在的她是被讹的那方。
别问才赶到的她是怎么理清楚这复杂的人物关系的,她又不瞎,咋就看不出地上躺着的那个老太太演技浮夸呢?
在胡秋景看来显而易见的事落在别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老太太旁边还站了一个年轻人,抱着肩膀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指责何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把人撞倒了还不承认,真是世风日下。”
何芳站在风口浪尖下,有口难辩,只能指着来时的路一遍一遍复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我出去买东西,回来被这个大娘绊了一下,是她撞的我,我没撞她啊。”
何芳的解释并没换来众人的理解,围观的人开始念叨起来贼喊捉贼了。
眼见着倒地不起的大娘在那儿哎呦哎呦,何芳急得快哭了,却没半点办法。
就在几个数落她的人询问大娘要不要去医院的时候,一道人影不知不觉间悄悄绕到何芳身后,伸手推了她一把,边推还边小声说了句:“装病,装胸口疼。”
啊?没等何芳反应过来,人就顺着来自背后的力量朝前倒了下去,就听咚的一声响,一个正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巴巴的年轻人就这么被何芳撞了个满怀。
年轻人都懵了,两只胳膊僵在那儿,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求助地看向身边,指望哪个正义之士可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事实上,也确实有人站了出来,那个人就是胡秋景。
只不过和年轻人想的有点不一样,小胡同志的出现并不想主持正义,而是“认亲”的。
她先是“哎呀”了一声,紧接着就一惊一乍地绕到年轻人身后,借着臂弯处的空档看向何芳,“这不是何芳吗?你怎么不在病房好好躺着呢,医生不是嘱咐过你手术前要保持好体力安心等手术吗?这个时候乱动不怕出人命啊?”
啥?人命?惊吓过度的年轻人声都变了,想放下的两只胳膊顿时不敢放了,擎在那里活像两根放平的擎天柱。
“那个啥,她也是病人吗?”
“是啊。”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真的,胡秋景走上前,一把将何芳的袖子撸上去。
住院的人都知道,在他们办好住院手续的当天,每个人都会发一个写着他姓名病房以及病种的手环,为的就是一旦在哪里发生意外,周围的人可以第一时间联系医院科室。
就像为了印证胡秋景说的是真的的一样,在她把何芳的袖子朝上挽起一截的时候,刚好有束光越过树梢打在了何芳的手腕上,明蓝色的腕带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在了空气里。
年轻人脸都白了,勉强冷静下来赶忙解释:“大姐,我没撞你,这事也和我没关系,是那位大姨说你撞了她,不是我。”
听他这么说,胡秋景当即就笑了,“你是说才溜的那位大姨吗?”
溜?年轻人被她说愣了,傻乎乎地回头去看,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包括之前倒地不起的那位大姨在内的那些人,这会儿都没了人影,泛着绿意的林荫路上,这会儿就剩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了。
“靠,她tmd居然是……”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年轻人开始骂骂咧咧,骂完人声音更是多了一丝的哭腔,他丧着脸朝“怀里”的人看去,“大姐,怪我年轻没见识,被人糊弄了,对不起对不起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行不,我没想害你,更没想撞你啊!”
“老弟……”何芳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会是这么解决的,脸涨得通红,作势就要起身站好,谁知道她前脚才准备行动,后脚就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胡秋景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具有活菩萨属性,所以就算那个年轻人现在知道错了,她也要拿着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
“眼见未必为实,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听风就是雨的家伙在,社会上才有那么多坏人得逞,想走是吧,和我保证下次别这么武断就放你走。”
“大姐,我保证,保证绝没下回了,真的,我说真的呢,你要不信我给你发个誓也行。”
“免了。”胡秋景最不信这种有事没事来一发的赌咒发誓,见年轻人确实吃了教训,于是手一挥说你走吧。
“谢谢姐,谢谢姐!”男人不迭地点着头,小跑着走了,留下胡秋景和何芳并肩站着,一股不自在的氛围也慢慢开始在两个人之间弥散开来。
那气氛让胡秋景不自在,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钱殿文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们不是老情人吗,会不知道?”
带刺的话让何芳苍白的脸上又多了层死灰,她低下头,呢喃似的说道:“你也说了,眼见未必为实,我和他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