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自诩流氓的钱殿文头回碰到比自己还混还无赖的人,心里憋着的那股火当场就拱到了嗓子眼,可就像荣易之前说的,选择这个时候赶人,结果对自己而言未必有多好。
所以左右斟酌了半天,他还是黑着脸地进了院子。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谁也没规定他没权利说自己不认识荣易吧?
这么一想,钱殿文的脚步慢慢地就稳了下来。
他如常的进门,如常的和门卫师傅打着招呼,随后就迈着步子朝自己的工作间走去,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不认识荣易的样子。
和他想得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那个聒噪的小子很难得的没搞什么猫腻,钱殿文侧耳听了半天,确认过这点后总算敢把悬着的心稍微往下放放了。
然而三秒钟都没到呢,身边跟上来的脚步声就让他的心又一次咯噔一声。他停下脚,猛地回头,果不其然,是那个狗皮膏药似的荣易跟在后头。
钱殿文无语地瞪向门卫大爷,他都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自己不认识也不想认识这个人,怎么还把人放进来?门卫就这么不作为的吗?
“陈大爷……”这边,说什么也不想再和荣易有瓜葛的钱殿文瞪着门卫,希望他能有点作为,谁知道自己话才起了头,下半句就被门卫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
大爷热情地朝他扬了扬手,介绍说:“这人是来找你的,说是想请你去他们那边干点活儿,上回聊天不是说你家里人病了急等用钱么,我就让他在这等着了,小钱,人家说了,他们那边价不低,刚好可以替你解决……”
家里人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爷的嘴就被飞奔而来的人捂住了。
钱殿文瞪着眼睛:“好好的你提我家里人的事干嘛?”
“那不是……”
“还说别的什么了吗?”钱殿文懒得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问了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算知道了,这个姓荣的小子比自己想的狡猾多了,别看平时一副缺少人生毒打的样子,使坏套话方面真的是够够的了。
钱殿文越想眼越黑,眼前的人和物啥啥都看不清了。
他这个样子直接吓坏了门卫大爷,大爷是有年纪的人了,被钱殿文这么半揽在怀里,动都动不了,只能抖着嘴唇解释说没说别的了。
“我们倒是想聊来着,这不,你就到了吗?所以真没说什么……”
钱殿文瞪着门卫看了半天,确定他没撒谎,这才把人撒开。
眼瞅着快到下午三点了,暮色没上来,天依旧很蓝,衬得钱殿文的脸像黑炭。
他转回身瞪着荣易,后者呢,依旧是那么人畜无害地看着他。
就这么僵持了半天,被逼得无法的钱殿文只得妥协,闷着头在前头带路,边朝身后的人说了声过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等到了自己的工作间,确定周围没人后,憋了半天火气的钱殿文终于转过身朝着荣易爆发了:“跟踪、套话,还窥探别人隐私!亏他们还说你是高材生,这些事是高材生该做的吗?!”
钱殿文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带着怒气,荣易被那种火热的气氛包裹着,心也跟着对方极快的语速颤动着。
终于,等钱殿文把话说完了,情绪也相对平稳了,荣易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喊了声钱师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明明心里有咱们大兴厂,为什么偏要表现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呢?”
“‘咱们’大兴厂?小子,大兴厂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你的吧,谁给你的脸在这自称是咱们的大兴厂?
“还有,你想我说几遍,我性格就是这样的,没刻意把自己往坏人的方向包装,所以拜托你,能不能别总在那儿自说自话,跟多了解我似的?
“还有,你先别急着说话,等我把话说完。”钱殿文知道荣易想说话,赶在他开口前把他的话叫了停,“别以为你有点小聪明,自以为可以靠在这边套话散播谣言坑蒙拐骗逼我就范,告诉你,老子不吃这套,大不了你就去把老子手受伤的事说出去,咱们来个鱼死网破,我好不了,大兴厂也甭想好。”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嗓子都开始冒起了烟。
他背过身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猛灌了半瓶进去,这才勉强把口渴的感觉压了下去。
再回头,本来是想看看自己的一番话能把姓荣的怼成什么样,没想到眼皮子掀起来居然看见那个家伙在搬自己的钢板?
“你干嘛?放下!我叫你放下,你听没听见?放下!”
可就跟聋了似的,不管钱殿文怎么吼怎么喊,荣易就是故我的在那儿搬搬扛扛,他有他的想法,他的想法和钱殿文在某些程度上甚至是一致的——
“你也说了,我不可能做到鱼死网破,大兴厂还需要你,所以你受伤了,我自然要想办法帮你,减轻你手伤的负担。”荣易一边说一边吭哧吭哧地把那块板料放在操作台上,“好了,现在可以干活了,等你干完了这块我再去搬下一块。
“别那么看着我,是门口大叔告诉我这边正在加工的是什么件的,你也说了,我狡猾,是狡猾就该有点狡猾的样子,问到的信息总要学以致用的,是吧?”
荣易问钱殿文的时候整个人是笑眯眯地,那张脸阳光灿烂,落在钱殿文的眼里那叫一个刺眼。
长这么大,钱殿文还是头一回有碰上对手的感觉,如果是以前,就算是个对手,他也没半点怕的,可现在不同了,因为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书呆子耍起心眼子来明显段位比他还高……
这可咋办啊?
钱殿文望着不停在那儿搬搬扛扛的荣易,人生难得emo了……
要不还是走吧,就算他能力强,会打听,好歹自己狡兔三窟,总不见得下一家工厂他也知道吧。
钱殿文搓着手琢磨,耳朵里冷不丁传来了荣易的声音:“别琢磨了,除了今天这三家,你还有另外两家东家,离这儿都不远,而且就算你找到了新东家,我也可以去医院等你。所以,叔儿,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折腾了,有我在这帮你,多好。”
钱殿文看着大言不惭的荣易,好想说一句:好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