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会串通了工友替他找补他知道,韩晓会帮自己,荣易却是怎么也没想到。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荣易越想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小,人顿时怔在那儿,脑海里一时间浮现起来的全都是韩晓那张贼兮兮的笑脸,手足无措起来。
“你怎么了?”圆脸以为他是没从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中回过神,认认真真地瞧了他一眼后,重新把桌上倒满水的杯子朝着他推了推,“不相信?还是刚才坐了趟警车吓着了?别这样,其实我早就知道你,xx大毕业的高材生,这么多年了在咱们这片仍是独一份,说你会和一个骗子混在一起,正常人都不会信。至于那个带你过来的同事,他是年前才来我们这的,对咱们大兴厂这片的情况不了解,如果态度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替他道歉,你呢,在南方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别和他一般见识。”
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在脸前化成一片雾白,荣易透过那片白雾看着圆脸的笑脸,看了老半天没发现半点对方是在开玩笑的意思,这才确信韩晓的确是反口了。
意识到这点的荣易无法形容出自己这会儿心里是个怎么样的状态,他不知道好端端的韩晓怎么会放掉那么好一个拉自己下地狱的机会,但他相信这一切大约是和他爸脱不开关系。
“我爸呢?”
“荣叔吗?”冷不丁被荣易这么一问,圆脸也是反应了一秒,一秒之后,那张赶得上月饼圆的脸就开始在身后那片办公区域里找起了荣北迁的身影,“刚才还在那边配合我们做笔录呢,这会儿不知道……”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视线,圆脸一看,赶忙拉着荣易朝门外一指,“那不是?正跟我们所长谈话呢。”
圆脸的声音咋咋呼呼,荣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远处一看,果然看见他那个已经开始微微驼背的老父亲在那拉着那个什么所长的手在那儿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荣北迁转过头,朝这边看过来,在看见确实是他儿子荣易后,荣北迁又回过头拉着所长的手大力握了握,然后这才转身朝荣易这边走了过来。
“儿子,怎么样?没吓着吧?都怪老爸,看你的图纸改的好,就拿去厂里给大家看,害你被误会了,小张,刚才是你在安抚我儿子呢吧?谢谢你啊。”
“没事,荣叔,我根本啥也没做,本来也是不关你们家荣易的事,现在问题都清楚了,赶紧回家吧,厂里是不是还有活儿呢?听说马上就要有竞标会,出了这档子事,你们又有的忙了。”
“可不是吗?”不提竞标会还好,一提竞标会,荣北迁的脸上就难得浮现起一股忧郁的神色,他先朝那个叫小张的圆脸点了点头,随后挽起儿子的手朝派出所的大门走。
房间离大门不远,人走了几步就看见派出所门外的榆树枝在那儿迎风舒展着枝条。
荣北迁拉着荣易,手不自觉地在儿子的手背上来回地搓了又搓,“吓坏了吧,儿子?”
“是不是你?”
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荣北迁一愣,他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这里,这才笑着问荣易:“什么是不是我?”
“韩晓。
“他会忽然反口,是不是你又和他许诺了什么?”
“没有啊,我能和他许诺什么?”荣北迁看着儿子,开口的声调明显带着股心虚,这让荣易越发确定,韩晓没把自己的事说出来,里头的原因肯定和老爸有关。
“你答应了他什么?是钱?还是什么?”想来想去,骗子最爱的大多就是钱,与其拖一个人下水,不如先换一笔钱来的值当,何况只要他失业的事还是秘密,将来等韩晓的事情解决,他照样可以拿这件事来要挟老爸。
荣易是失业了,可脑子还没傻,把这条思路彻底理清后,他觉得必须要打断老爸对自己的这种保护。
“爸,我承认,最开始回到家接受你们的善意、没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说出来是我胆小,可我不想你们这样一直为我的胆小买单,我不值得你们这么保护我!”荣易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引来了身后几道目光,离大门最近的户籍办理处,一个正在为居民处理户口迁移的女警员听到声音从办公区探出头,朝这边看过来。
荣易知道他们在看,他不怕被人看,因为他真的讨厌死那个胆小怕事的自己了,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被一个骗子揪住小辫子为对方当枪手,事发后还要自己的老爸给他擦屁股?这根本不是为人子女该干的事!
不止一回想到这层的荣易闭上眼,转回身,打算回去所里把他是怎么被韩晓辖制,又是怎么帮他做图,之前又是怎么失业的事通通告诉给这里的人,哪怕身边的老父亲看出他的意思,在那儿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劝着他,荣易的心思也彻底打定了主意。
藏着掖着的日子太难熬,他实在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老爸老妈还有爷爷为自己去不停的撒谎、圆谎,只为照顾自己的面子了。
“哪位是……”他想问哪位是所长,解释的话有点多,要说就要和这里级别最高的人说。
然而,好不容易决心迈出那道坎的荣易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股重力拍在了肩膀上。
老田叔今年58,还有两年就退休的岁数,说起话嗓门还跟开炮似的,他使劲摁着荣易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厂里这会儿都开锅了,我说你们爷俩咋还有空在这闲聊呢?赶紧走啊。”
一惊一乍的转变直接弄懵了荣易,他看着老田叔的手,疑惑地看向老爸:厂里开锅,拉我干嘛?
荣北迁憨憨一笑:“这不是韩晓的事一出,竞标会就有了个待补的窟窿,他们让我把你领去,可爸怕你有想法,就没敢提。”
看着笨嘴拙舌的老父亲,荣易无语的抿了抿嘴,如果是之前,就凭家里不许他收费的作派他也是不去的。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虽说和他没有直接的责任,可多少……荣易轻轻地叹了声气,说了句“我去”。
这回他不光要去,还要把自己在深圳出的状况和厂里的人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