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荣易这会儿是坐在轮椅上的,身手却也敏捷,那边胡秋景的手才伸过去,这边荣易已经连人带手里的材料一并来了个90°转弯,直接避开了胡秋景伸来的“魔爪”。
“廖厂说你有些关于高铁救援起重机的想法,我开始还以为只是想想,现在一看,你脑子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过这里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再稍微斟酌斟酌?”说着,他指着本子上的一处给胡秋景看。
那认真的模样直接让胡秋景更气了,她蹦起高来,一把将东西夺回来,又气又恼地狠狠剜了荣易两眼:“要你管?”
“怎么就不要我管?廖厂让我主持这次的竞标产品选题,你们有什么想法我自然也要参考了。”
主持个屁!一直对荣易这人观感不好的胡秋景毫不吝啬的在荣易表达完自己身份之后说了句心里话。
通往三楼的台阶上,胡秋景就那么站在离荣易一步远的台阶之下,脖子挺直,一副他说什么她都会当狗放屁的表情,根本没把对方放眼里,而荣易呢,也没因为胡秋景这个态度生气,只是默默看着她一会儿,紧接着缓缓摇了摇头,轻飘飘地丢出来一句:“就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胡秋景的一脸嫌弃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变成了一脸好奇,“你说什么可惜?”
“没什么,就是挺好的方案不可行,所以可惜。”
“怎么就没法实行了?”差不多的话之前廖厂也说过,这会儿再听死对头说,顿时激起了胡秋景的好奇心,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荣易,期盼着他的答案。
可是有些讨厌鬼啊,天生就是出来讨人嫌的,就拿这个荣易说吧,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关子卖的简直不要太足,一句话就把胡秋景心里的小火苗燎的老高。
他先是摇摇头,然后说了句:“没什么,就是可惜而已。”
说完,便转过身,自己摇着轮椅往回走。
“杨哥他们还在整理资料呢,你要没事的话就过来一起帮帮忙吧。”
帮什么忙啊?他知不知道像他这样话说半截很讨厌啊!胡秋景追上去,还想从那人的牙缝里抠出点字来,可惜,这王八蛋似乎是打定主意卖这个关子了,甭管她怎么问,他就是一句话不说。
光这样也就算了,他还故意装出一副推不好轮椅的笨样,这是打量着让廖厂觉得她不尽责,想挖坑给她跳吗?
胡秋景自认已经看穿了这个人的诡计,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于是没要到答案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去,接手了那把轮椅。
三楼的材料室已经很久没有那种热火朝天的感觉了,胡秋景推着轮椅越是靠近那扇开着的门,越觉得荣易这人狡猾,三言两语就忽悠的她替他卖苦力,还忽悠了全厂的人一起配合他。
这怕不是个妖精吧?
*
荣易当然不是妖精,不采纳胡秋景的方案,是因为他有他的理由。
“这次竞标主要目的是为了招标单位在东南那边的项目,那个项目我看过了,虽然涉及高铁路段,但路程短,地形并不复杂,比起费时费力地弄一款专门起重机,他们其实可以有许多别的更省时省钱的替代方案。”
因为爷爷的强烈要求,荣北迁和荣易在厂里开完会的第二天就被喊到了医院,给荣国强办了出院手续,这番话就是荣易他们在回家的车上荣易说的。
大兴厂的工作效率比他想的要高得多,才一天半的时间,就已经整理出了他想要的大部分数据,荣易一边念叨一边研究着手里的材料,点着上面的数字在心里念叨:AA的门式起重机,dR的窄轨定长臂起重机,还有另外两个体量略大的重量级起重机,大兴厂如果想从众多竞标者中杀出重围,大概率是要从这几个选项中入手了。
他坐在后排,旁边坐的是才出院的荣家老爷子。
这个老荣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拿眼睛偷瞄荣易,看见他反复翻阅的那几张纸,脸上的嫌弃非但没少反而更盛了。
“投机取巧,调查工作做的一点不踏实,就凭你们这么干,大兴厂擎等着黄。”
爷爷不是头一回这么刻薄了,荣易早见怪不怪了,他头都没抬一下,直接拿出一颗提前削好的梨子塞到爷爷嘴里,点着头哄小孩似的敷衍道:“知道知道,知道你们老一辈干活都要实地考察,我就先研究研究,研究不出来了就实地考察。”
这话纯骗鬼呢?荣国强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梨从嘴里拽了出来,“你真当你爷爷老糊涂了,听不出你话里有多少阳奉阴违,我告诉你,你爷爷我吃过的盐比你……”
“知道知道,比我走过的路都要多,我都知道了,爷爷,你也要知道,时代不同了,这会儿不是你们那时候,干工作不是只有靠傻力气这一条路的。”
“你说谁傻呢?!”荣易一句话彻底点着了炮筒,老荣同志炸了,当即夺过荣易手里的材料,狠狠地对着孙子的脑袋一敲:“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说谁傻呢?!”
“爸……爸……”前排的荣北迁看不下去了,给开车的师父指过路就又回头调停那爷孙俩:“爸,荣易大了,有做对做错的你先给机会让他做一做,年轻人的思想和你我那会儿都不一样,活络多了。”
儿子的话并没让荣国强的怒火平息多少,相反的,这话就像一点火星,一下子就把老荣同志心里的怒火点着了,也顾不上这会儿他和荣易的脚上都打着石膏,老公点着拐棍对着前排就是一阵猛敲:“你儿子会变这么投机取巧,要我看也有你这个当爹的一份功劳,有你这样当爸的吗?不教儿子点好?”
战火成功的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老爸那里,难得耳根清闲的荣易得空又把手里的材料看了一遍,或许,这四个选项里,还能再删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