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心里的底气也就随之变得足了许多,荣易昂着头,眼睁睁看着那个火急火燎的男人径直冲到自己面前,心里也没半点怕的。
“就你?关我灯?”等看清荣易的样貌长相后,钱殿文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毛,他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孙子呢,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个瘸子?
“你、谁、啊?”伴随着一字一顿的“你谁啊”三个字,才被荣易按灭的灯又一次被钱殿文按亮了。巨大的光瀑顺着身后的厂区隔窗落在身上,像给姓钱的披了一层黄金色的铠甲,铠甲那边的荣易呢,却被钱殿文高大的影子遮的严严实实,整个人的面目表情都被遮盖的死死的。
他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被他这一套不礼貌的举动惹气了,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慢他一步的荣北迁赶了进来。
似乎是对现在的场景早司空见惯了,荣易那个老实巴交的老爸脸上居然没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不惊讶也就算了,居然还见怪不怪地把荣易先拖走了。
“老钱,这我儿子,你们还是头回见吧?”荣北迁赔着笑,一副要打圆场的架势。
可无论是荣易还是钱殿文似乎对他这套都很不买账,钱殿文更是抢在荣易说话前先一步开了口,他两手抱肩,下巴微微地做着上扬,一双六亲不认的眼睛斜着,眼缝里看人,“哦,我当谁这么没事找事过来关我的灯,敢情就是你那位来厂里帮忙的儿子啊?听说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没等荣北迁回答,钱殿文又抢话道:“看来这名牌大学也不怎么样?知识教不教得好不知道,怎么做人这课看样子是没教好啊?”
“你瞅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荣北迁那种老实性格,碰上钱殿文这种性格,不出三句话果然就被怼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听得荣易都翻白眼了。
但他并没急着开口,而是又撑着扶手从轮椅上站起来,够到电源开关,就像刚才关灯时的样子,指肚一按,才亮起来的灯就这么又被他关上了。
房间再一次陷入了漆黑,而黑暗中,那个站在他对面的人则是露出了极度不悦的表情。
这一次荣易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手覆在开关上,执拗地迎上了那道愤怒的目光,直言道:“大兴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厂里的人应该比我清楚,之前杨工通知了各车间不允许出现无效率加班和蹭加班,我的学校教没教过我该如何做人不用别人评价,我只希望作为大兴厂的老员工,别为了蹭那仨瓜俩枣把厂子蹭没了。”
“蹭加班?”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钱殿文是个傻子,也听得出对方这回找茬是为了什么了。他先看了荣北迁一眼,紧接着笑着慢慢把身体朝荣易这边倾斜过去。
荣易脚上的伤没好,因为来回折腾的关系,这几天还有加重的趋势,这会儿被钱殿文这么一搞,他的身体就开始不自主地朝后倾,受伤的位置也开始禁不住吃力,开始隐约作痛起来,但他也是个要劲儿的人,他知道钱殿文这个时候越是挑衅,他就越是不能后退。
于是两个身高体格差距不小的人在入夜的大兴厂厂房里出现了一个微妙的站姿,如果荣易的身后这会儿有堵墙在,那他俩估计很容易被人误会是在壁咚。
可惜啊,荣易和钱殿文现在在做的事远没壁咚那么的温情浪漫,放过狠话的钱殿文把手又一次伸向了电灯开关,而这一回荣易也没示弱,五指张开,也不顾现在的站姿会让脚伤加重,就那么执拗的捂住开关,不许钱殿文开。
别看荣易长得干干瘦瘦,可上了倔劲儿的他力气也不小,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叫了半天劲儿,钱殿文的这个开关最终也没按开。
他气坏了,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弯弯绕也不搞了,直接直起腰走到开关旁边,双手开弓,使劲一下,直接拽开了荣易护在电源开关的手,“我今天就蹭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不行!”他急,荣易也不是软柿子,钱殿文想把灯开了,一心不想他蹭加班的梁萧自然不能干,于是你来我往间,两人很快就撕扯在了一块。
“你们别、别,我儿子身上有伤!”见儿子慢慢落了下风,荣北迁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可凭他那个老实性格,甭说打架了,就是骂人也骂不出什么狠词儿,手舞足蹈地忙了半天,儿子的忙没帮上,手倒被钱殿文接连挠了两三下。
车工这个工种是每天都要泡在车间里和刀床打交道的,在粗糙环境里干精细活儿的那双手留不起来什么长指甲,所以也就谈不上挠一下掉块肉了,但疼还是真疼的。
荣北迁呲着牙,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他儿子,要是钱殿文没轻没重地挠了他儿子或是打了他,得多疼?
这么一想,荣北迁就没了犹豫,直接抛下两人径直朝厂房外走去。
钱殿文忙着从荣易手里抢电源,只是余光里瞥见一个人往外走,抢东西的动作里不禁多了点看好戏的温柔。
“你爸都走了,你就该知道我在这个厂里是什么地位了,告诉你,在这,没人敢惹我。蹭班?老子就蹭了,你能把我怎么滴?”
你……眼见着体力上的劣势直接影响了抢夺中的主动权,荣易的牙关咬得紧紧的,说句心里话,对脚下这片厂房,他没什么感情,但就冲着钱殿文这嚣张的气势,他也不想认输。
荣易发起狠,本来已经快到手的开关又被他抢走了,手摸了个空的钱殿文气得够呛,他倒了口气,借着月色看着手背上被抓出来的红檩子,默默点了点头,“行,既然这样,就别怪老哥哥我不惯着你这个后生小子了。”
说是迟那时快,他手上加劲儿,直接一个发力,把和他抢东西的小子掀翻在地。
听着荣易倒地的扑通声,钱殿文得意地蹭了蹭下巴,“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在这,我想蹭加班,就能蹭。”随着话音,钱殿文的指头按上了电灯开工,可奇怪的是,随着指腹落下,身后那片灯却再没亮起来。
钱殿文有点傻眼。
啥情况。
“不用看了。”就在钱殿文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荣北迁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车间门口,手指着身后,“电线让我弄断了,谁也别想欺负我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