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是一畦菜地,被篱笆墙围着,这在农村很常见。雨溅落在一片片宽大厚实的莲花白叶子上,滚滚淌下,流进漆黑的土壤里,如落叶归根般,走向一次次往复的循环。
两间砖瓦房,是赵玉刚的住所,斑驳的墙体被雨水浸透,好像稍微用力一推,就会倒下一样。滴水穿石,这房子明显有些年月了。屋檐淌着成串儿的水珠,落在一个个凹凼里。
木门紧闭,窗户也严严实实的管着,嘛,这已经算是深秋了,严实的关闭门窗也无可厚非。
柳蒹葭心里想着,该怎么说话。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赵玉刚,倒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现实中一次也没有。所以说他们是陌生人。
陌生人之间,他愿意见自己吗?
心中的忐忑无法得到印证。柳蒹葭站在砖瓦房前立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撑着伞,走进小院。
敲门——似乎并不需要她这么做。她刚举起手,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朴素穿着的花甲老人站在门口。
他就是赵玉刚?柳蒹葭见到这花甲老人,心中不由得升起疑窦,从赵红颜的年纪不难推测出,赵玉刚的年龄应该和自己父母一样大。可是,眼前的这老人,看上去却像六七十岁一样。头发黑白混杂,但一丝不苟,脸上皱纹横生,却显得有些威严。
“你们是?”赵玉刚疑惑的看着门前的一男一女,微微蹙眉,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您就是赵玉刚,赵叔叔吧?”柳蒹葭上前一步。
“我是赵玉刚没错。”赵玉刚点点头,心中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
柳蒹葭道:“你好。我叫柳蒹葭。”
“柳蒹葭?”他像是在搜索记忆中的人名,但遗憾的是,他并不认识一个叫柳蒹葭的女人,“我们认识吗?”
“不,我们当然不认识。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你是来找我的?”
“不错。”
“找我做什么?”
“想请问赵叔叔一点事。”
“事?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谈的。你想知道的我也一概不知。请回吧。”没说两句,赵玉刚就下了逐客令。说着两手扶在门框上,就要关门。
柳蒹葭连忙道:“唉,等等。”
“还有事?”赵玉刚明显的不高兴了,皱着眉,“我说了你要知道的事,我并不知道。”
“不。你肯定知道。”柳蒹葭很自信的说道。
赵玉刚上下打量柳蒹葭,确信自己以前并不认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他摇着头:“非常抱歉。”
关门——就在门快要关上的那刻,柳蒹葭急忙叫道:“赵叔叔,我是你女儿赵红颜的朋友。”
“女儿?”赵玉刚的手明显一顿,但动作并没有停止,门还是关上了,声音从门后传来:“我没有女儿。”
柳蒹葭一愣,想到那天晚上周举对自己说的事情,赵红颜大义灭亲,检举父亲受贿枉法,母亲造假涉黑,结果导致父亲入狱,母亲枪毙的下场。所以,今天赵玉刚的表现,是在意料中外,情理之中了。
面对紧闭的木板门,柳蒹葭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虽然预料到赵玉刚有排拒感,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说出没有女儿这种话来。
“姐。现在怎么办?”杨俊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还在想,就算谈不拢,请他们进去坐坐也是应该的啊,毕竟外面还下着大雨呢。没想到他连门都没让自己进。
想着,心里生出一股恼火,暗暗嘀咕真是个不识趣的人。
柳蒹葭叹气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我……要不我把门踹开?”
“得了吧你。”
“嘿嘿。”
“我事先算到了他不愿意接触外人,而我是红颜的朋友,他因为红颜所做的事,不喜欢我们是情理之中的。但我没料到,他竟然直接不认红颜这个女儿了。”柳蒹葭长长叹气,说不出的怅然。
“这……应该很正常吧?毕竟赵红颜做的事,把亲生父亲送进了监狱,母亲送上刑场,换做是谁,谁都会这么做吧?”
“是吗?”
“当然了。你想啊,明明是自己的非常疼爱的亲生女儿,没想到有朝一日却被女儿背叛了,自己因此坐了牢,弄得家破人亡。”
“话是如此。”柳蒹葭点点头,认同道:“只是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绝。”
“哈哈。姐。别想不通了。”
“我才没有想不通呢。”柳蒹葭只是在遗憾,她不想和赵玉刚有瓜葛,但是却很想知道赵红颜的下落,“你有没有办法?”
“你都没有办法,我哪儿来的办法啊。”
柳蒹葭看了眼紧闭的门,转身离去,她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别人不愿意的事,自然不会强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然而,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红颜到底想做什么?吸毒,贩毒,这样残害自己,仅仅是为了把父亲送进监狱,母亲送上刑场吗?
还是说,另有隐情?
眼下无从得知,她在赵玉刚这里碰了壁。虽说来的时候就没有抱有十足的希望,但赵玉刚连问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心中难免还有很失落的。
她完全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天突然听说她吸毒,贩毒这种疯狂的事情的时候,柳蒹葭完全傻掉了。她根本不相信,不相信那个赵红颜会去吸毒,贩毒!所以,她才想找赵玉刚询问当年的事情。
肯定有隐情。
柳蒹葭不知道为什么,下了这个结论。如果没有隐情,到底什么样的事,会让父女反目成仇,女儿不惜伤害自己来报复?可是,这个隐情只有赵红颜自己才知道,赵玉刚知道吗?或许吧。而李凤年也很可能知道。
柳蒹葭突然想到,当年的事情,有太多太多是自己不知道的,比如李凤年和赵红颜之间,发生了什么?赵红颜一声不吭的离开,凤年他也没有去寻找,好像任由她离开了。柳蒹葭不愿意相信,明明,明明他们是那么的相爱啊。
柳蒹葭默默的走在雨中,杨俊跟在她的后面。沉默半天后,开口道:“姐。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帮你。”
“你?你怎么帮我。”
“我爸认识很多人,可以让人帮忙打听一下。”
柳蒹葭沉思片刻,道:“好吧。小俊,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呵呵。嗯。对了。你还来找赵玉刚吗?”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还来找他干什么?算了吧。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的。”柳蒹葭这一刻一扫颓然,显得自信满满。
抬头望天,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丝金色的阳光。她走在泥泞的路上,虽然此时步行艰难,但她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大道平坦,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