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本以为自己闻到的臭味,是这些肉干在制作的过程中出了错,腐败变质产生的。
可是身边崔有愧与朱秀才的话,却是让他改变了想法。
这些肉在我闻着是臭的,可崔师兄和秀才却说很香……
是他们的鼻子出了问题,还是这些肉有古怪?
秦少游猛然想起,山道年在检查黄三的胫骨时曾经说过,那条骨头上面的肉,被凶手用利爪、利器之类的东西给切剥了下来。
而且切剥的手法很高明……
同时秦少游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的鼻子很是特别,在闻到了妖鬼的时候,会觉得香味诱人,让他垂涎想吃。
那么在闻到了人肉的时候,是不是就会让他感觉发臭恶心呢?
这股古怪的臭味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个呼吸后,便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猪狗的血腥味和肉腥味。
但秦少游并不会怀疑它是错觉,因为太真实了,也太让人记忆深刻。
他游抬起头,看向了被挂在店铺上方的肉干,眼中闪过了一抹寒芒。
如果这些肉干,真的是人肉……那么制作它的人,罪该万死。
他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比了个手势,四周的守夜人立刻从不同方位摸向肉铺,将它前后院都给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肉铺的老板郑屠,也注意到了秦少游几人。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笑呵呵的从肉铺里面迎了出来,连连拱手作揖:“见过秦总旗,见过朱小旗、崔小旗。”
郑屠没有招呼秋容,因为他没有看见。
秋容在收到了秦少游的手势后,就飘进了后院去查看情况,并盯紧那条黑狗。
别看秋容穿着红色嫁衣引人注目,可是当她刻意要隐匿身形时,这个市集里面的人,都休想看见她。
看郑屠的反应,他应该也没有瞧见。
秦少游看着迎出来的郑屠,上下打量。
刚才郑屠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他。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点明,而是笑着问:“你认得我们?”
郑屠搓着手,笑呵呵地说:“认得,当然认得。几位大人进城的时候,我就在路边目睹了你们的飒爽英姿。后来你们捣毁了鬼市,我又有幸见证了诸位大人的风采。这几日勾栏瓦肆里说书先生讲的《镇妖司降魔传》,我也有去听。”
顿了顿,他又拍马屁:“平日里难得与几位大人说上话,今日却是喜鹊上门了。”
随即扭头,朝着肉铺里的伙计吩咐:“赶紧切几斤肉来,让几位大人带回去。对了,还有咱们铺里的招牌肉干,也给大人们包上几条,让他们尝尝美味。”
虽然郑屠看着就是一个普通人,但秦少游并没有放松警惕,说道:“郑大官人,你先别着急高兴,今天上门的是喜鹊还是乌鸦,还说不一定呢。”
郑屠赔着笑说:“总旗大人可不要叫我大官人,万万当不起。今天几位大人来到了我的肉铺门前,叫我这里蓬荜生辉,自然是喜鹊上门,怎么可能是乌鸦,总旗大人说笑了。”
“确实是跟你开玩笑。”
秦少游哈哈一笑。
郑屠也陪着笑。
不过在笑了两声后,秦少游却话锋一转,又说道:“我今天来还真要带几斤肉回去,但不要那些伙计动手,你亲自去给我切。”
郑屠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去切,不知大人要些什么肉?”
秦少游并没有立刻回答郑屠,而是偏着脑袋回忆,片刻后才说:
“先来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再要十斤肥肉,不要见半点精肉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最后再来十斤寸金软骨,同样是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一点儿肉在上面。”
郑屠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总旗大人,您这是在跟我说笑吧?精肉切细了,或许是要做肉馅。这肥的与软骨切细了,又能有什么用?”
秦少游先是点头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与你说笑。”
紧接着收起笑容,板起了脸,冷声说道:“现在我不与你说笑了,跟我回趟镇妖司吧!”
郑屠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忙,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干笑道:“大人还是在说笑,我就是一个普通屠夫,既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也没有跟妖鬼勾结,去镇妖司做什么?”
“自然是请你去喝茶,我们镇妖司的茶,可是很好喝的。你要是不去,那就别怪我给你三拳了。”
秦少游一句话里完了两个梗,可惜现场无人懂,这让他多少有些遗憾,懒得再与郑屠废话,喝道:“把肉铺里的人都给我拿下,带回镇妖司审问,敢有违逆反抗者,杀无赦!”
“是!”
身着便衣的守夜人,早已经来到了肉铺四周,听见秦少游的命令后,便如狼似虎的冲进了肉铺,用锁鬼链拿住了店里的伙计。
秦少游一直盯着郑屠,只要他有异常,便会立刻动手。
可郑屠并未反抗,或者说在守夜人的面前,他根本没有力量反抗。
他全程都是一个普通人的表现:无力的挣扎,不停地喊冤。
“大人,大人,这是怎么说的?我们真的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啊……”
“放心,我们镇妖司不会冤枉好人,如果你们真的没有罪,我们不仅会放了你们,还会向你们道歉!”
秦少游亲自拿过来一条锁鬼链,套在了郑屠的身上,打算和崔有愧等人一起,亲自把郑屠一群人押送回镇妖司,避免路上出意外。
这一番动静,自然是引来了集市里面不少人的围观。
幸亏秦少游他们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严打,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和态度,再加上这几日在城中‘热播’的《镇妖司降魔传》,让他们正义、英雄、正直的形象深入人心,否则围观的老百姓,很可能会怀疑他们是在乱抓人以敲诈钱财。
这种事,以前衙门里的捕快,以及上一任镇妖司里的守夜人,并不是没有干过。
不过现在嘛,听到了秦少游的保证,这些围观的百姓觉得,如果不是郑屠他们真的犯了案,那么顶多就是秦少游他们抓错了人。
即便是后者也没有关系。
没听见秦总旗都亲口保证了吗?只要审问调查没有罪,便会放人并道歉。
秦总旗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镇妖司之虎呢!
于是大伙儿都吃瓜看热闹,没人来帮郑屠他们求情。
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汉,在人们中嚷嚷:“郑大官人,既然你们没有干违法犯罪的事情,那还怕什么?去镇妖司里面喝完茶出来,可是能吹一辈子的。”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郑屠在听到了这些话后,居然真的不再挣扎叫嚷。
他只是很冷静的问了秦少游一句:“如果我们没罪,镇妖司真会放了我们?”
“这是自然,父老乡亲都是见证。”秦少游说道,心里面则在诧异:这个郑屠就如此的有信心,坚信我们查不到线索?
可惜这个问题,郑屠是绝对不会回答他的。
肉铺里面的人,很快一个不漏的,全都被守夜人捉拿了起来。
秦少游与崔有愧亲自带队,押解着他们与郑屠返回镇妖司,同时又留下了朱秀才与几个擅长寻踪觅迹的守夜人,在肉铺里面寻找线索与证物。
走的时候,秦少游还没有忘记吩咐守夜人:“把那些肉干全部带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秦少游特地用余光盯着郑屠。
却见他面色不变,毫无反应。
这是心理素质过硬,还是有恃无恐,又或者是两者兼有?
回镇妖司的路上,郑屠与他的伙计都很老实,没说在半道上夺路而逃。
快回到镇妖司的时候,秋容追了上来,带给了秦少游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黑狗不见了。
在肉铺的后院里,只有一头刚刚宰杀的肥猪,并未发现其它可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