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旗下达了命令,赵巡游也不敢再帮着秦少游几人说话,只能把他们赶出了镇妖司衙门。
说是驱赶,但赵巡游毕竟是收了朱秀才银子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太差。
甚至在把几个人赶出了镇妖司衙门后,他还嘱咐道:“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们赶紧回驿站吧,不然被巡城兵丁发现,非给抓起来打一顿板子不可!我这边会让负责城东巡逻的人,在这两天晚上,多往驿站那边去转转。你们把小孩看紧点,千万别再让她出门露面了。”
“谢谢赵大人,这点银子还请您千万收下,代我们请镇妖司里的诸位好汉,在巡逻之后,喝碗茶解解乏。”
非常会来事的朱秀才,立即从兜里又摸出了一把碎银子,塞到赵巡游的手里。
赵巡游掂量了一下银子的份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觉得这几个商队伙计挺上道的。
于是在回头瞥了一眼后,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回去后,安排几个聪明伶俐的人,轮班守着你们东家的闺女。记住,一定要把门窗都给堵严实了。还有,不管晚上听见外面有什么声响, 都不要出去, 也不要应答……”
秦少游和朱秀才对视了一眼,心说有戏, 随即发问:“赵大人,这是为何?”
赵巡游正待回答,一个力士急匆匆的从镇妖司衙门里面跑了出来,招呼道:“赵巡游, 大人让你把人轰走后就赶紧回去。”
“来了。”
赵巡游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抛下一句:“你们回去后,只管照我说的做。”便跟着叫他的力士,大步返回了镇妖司衙门。
众人无奈,却也只能作罢, 转身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 崔有愧便放了个隔音术。
一直憋着的朱秀才,至此方才遗憾叹息:“可惜呀,就差那么一点……你们说, 那个王总旗该不会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吧?”
秦少游眉头微挑:“有这个可能,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凑巧。”
朱秀才紧接着分析道:“那个王总旗的态度实在有些古怪,按说此地镇妖司缺乏人手,我们愿意帮忙,他应该高兴才对。哪怕不让我们接触案件机密,当壮丁使也好啊。可他偏偏表现的很抗拒,而且这种抗拒,不是担心我们会受伤, 而是在怕我们的加入, 会让一些秘密暴露。”
不得不说,朱秀才在观察人心上面, 确实有几把刷子。
秦少游点头表示同意, 随即向苏听雨问道:“你刚才可是在王总旗的身上,闻到了妖鬼气味?”
然而苏听雨的回答, 却是让他有些错愕。
“王总旗身上的气味很复杂, 混杂着人味与妖味, 就好像他既是一个人, 又是一个妖。”
“既是人,又是妖?”
朱秀才捏着嘴角的胡须沉吟了片刻, 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那王总旗是个人妖!”
秦少游差点没绷住。
不过他知道, 朱秀才说的这个人妖,与他上辈子见过的那种人妖,并不是一回事。
一个妖若是有了仁慈之心,那他就不再是妖。同理,人要是有了歹毒邪心,那他也就不再是人,而是朱秀才口中所说的‘人妖’了。
妖鬼不一定都是坏的,即便是在镇妖司里,也有岑碧青、秋容这样的好妖善鬼。
但是王总旗身上不仅有妖味, 还让万民伞示警,那他, 或者说是附着在他身上的东西,就绝对是个邪祟!
秦少游把万民伞的示警讲了出来,朱秀才听了后, 一边沉吟考虑,一边忍不住扭头问崔有愧:
“老道,之前在镇妖司衙门里的时候,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崔有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我不说话,是在集中精力观气。”
“观气?”
朱秀才顿时来了兴致。
“你观到了什么吗?”
不止他好奇,秦少游和苏听雨、苏见晴,也都齐齐看向了崔有愧。
结果崔有愧不仅没有装逼,还干脆的把手一摊:“什么都没有观到。”
朱秀才有点懵:“什么都没有观到,那你得意个啥?”
崔有愧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什么都没有观到,也是个发现。你想呀,我小苏师妹闻见了混杂着人味与妖味的古怪气味,秦大人的万民伞也发生了示警, 说明那个王总旗的身上肯定有古怪,可是我观气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能证明一件事——王总旗,或者说是附着在他身上的邪祟, 非常善于隐藏掩饰!”
“这还真是……听君一席话, 如听一席话啊。”
朱秀才摇摇头, 心说就算没有你的观气结果,我们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所以你是观了个寂寞吗?
他迟疑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给崔有愧保留几分薄面,这才忍住了没有开怼。
懒得搭理崔有愧的朱秀才,向秦少游提议道:“大人,要不我去盯着这里的镇妖司?”
“你就别去了,天很快要黑,这里的晚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谁也说不清……”
秦少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了一缕余晖,无尽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会把这点余光吞噬,让天地归于黑暗。
他拍了拍身上的挎包,喝令道:“夜巡游听令。”
“卑职在,请大人吩咐。”
一道阴森幽远的声音,从挎包中传了出来。
“你去盯着此地镇妖司,若有发现,及时回报。”
“遵命!”
一缕青烟从挎包中飘出,很快消散不见。
夜晚,对于普通人来说,有诸多不便。
但对夜巡游而言,却是他最能得到发挥的时候。
不过,派出了夜巡游的秦少游,并未就此作罢。
他趁着此刻街道上面没有什么行人,飞快的从挎包中拿出了几张剪纸。
这些剪纸造型各异,有人形的,也有一些动物形状,每个都只有巴掌大,甚至更小。
它们也是纸人的一种。
随着秦少游将血气注入,这些纸人纷纷伸腰蹬腿的动了起来,从秦少游的手中跳下地,借着阴暗角落的遮掩,飞快往镇妖司的方向驰去。
最后秦少游又拿出了一个葫芦,扒开塞子,从里面放出了几只绿头苍蝇。
这些绿头苍蝇是仇石送给他的蛊虫之一,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在监视、侦查上面,有着不错的效果。
秦少游谨慎的性格,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即便是进行监视,也要有三重保障,才让他稍感稳妥。
朱秀才、崔有愧以及苏听雨,在他拍挎包的时候,就主动围在了他的身边,帮着他遮掩。
虽然此刻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少,可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匆匆而过。
他们所选的方位,巧妙地让路上行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到秦少游做了些什么。
收起葫芦,秦少游说道:“且让它们去盯着此地的镇妖司,我们返回驿站去做准备。今天晚上,说不定就有鬼客上门。”
“是。”
众人齐齐领命。
秦少游抬头望天。
这一刻的天色越发阴沉,县城上空似乎还有滚滚乌云笼罩,如同一张深渊巨口,要将整座县城都给碾碎、吞噬……
黑夜将至,妖鬼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