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电话，“打？”
还是，“不打？”。
路晨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握着手机，站在时隔近两个月未靠近的画廊门口。
飞机一落地她就打车飞奔朝画廊而来，想不到画廊已经熄灯。
门口还摆放着休息闭馆几日的提示牌。
三月A市的夜晚，还带着寒意。
她披了一件单薄的衬衫，露着脚踝，毕竟身子刚恢复过来，还是有些虚弱受不了寒的。
路晨收紧了衣衫。
愁蹙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都鼓起勇气在爸妈面前撂下狠话了，人也飞来了，搁这打什么退堂鼓呀？
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拨出凌灿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依旧是无人接听。
……
她在原地踱步，摸不清他究竟为何不接电话，心生不安。
想来当初他联系不上自己，心里定是这般急切和不是滋味。
路晨重复拨出了好几个又挂断。
她抵着画廊的玻璃窗，看了看时间，心里盘算着今晚先住哪里。
透着夜灯的照映，那些黑白画作呈现在眼前，依旧挥之不去心里那个问题。
他色觉障碍的严重程度究竟是不是……
心里有事她向来是睡不安稳的。
路晨拨出了玥玥的号码。
得知闺蜜竟然回到同一所城市，玥玥惊得连忙掀掉脸上的面膜，踢了踢躺在她旁边的男人。
“亲爱的，晨晨回A市了，今晚要睡我这……”
全晟诧异，“路晨？”
“她看到那段访谈了？”
玥玥从床上翻起，寻思着路晨在电话里跟她阐述的语气。
“看是看了，但我听她语气，不是那么兴奋。”
全晟合上手中的书，“怎么说？”
玥玥将面膜对折，拍拍了脸上的精华，“揣测心理我哪有你专业呀。”
“她跟我说约你见一面，有些凌灿的事情想问你。”
全晟歪头，“我这不叫揣测。”
“好嘛，解读～”玥玥含笑，“也不知道是谁噢，一开始就解读套路我……”
“宝贝……”全晟丢下手中的书，一脸坏笑凑近。
“嗯，先别嘛……”
“赶紧先收拾，晨晨从画廊直接来家里了～”
全晟看了看表，“这时间勉强还够。”
“那多不尽兴！”玥玥上前，拍着他的小胸口坏笑。
全晟心想，他小两口的同居生活，怕不是没过上几天，得给兄弟女人的到来给搅浑了。
只不过，路晨怎么突然想到要找他来打听凌灿的事情了？
全晟好一阵琢磨。
莫不是……
*
时隔半小时。
小洋房内，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餐桌前，路晨和玥玥及全晟对坐着。
她尴尬地抿下一口水，“没打扰你们吧？”
一进房内，便看到陈设和用品显然已经不是她之前暂住时的模样。
双数的情侣拖鞋、水杯、靠枕……
这么晚，两人还穿着情侣睡衣站在房门同时迎接她。
这果然离开了自家。
确实还怪尴尬的。
她此刻仿佛一个赫然瞩目的电灯泡。
全晟秉承礼貌，摇头。
“玥玥说你刚好有事找我？”
路晨神色盎然，从随身背的小挎包里翻出某样物件放置在桌面。
墨镜，凌灿的。
她推近到全晟面前。
全晟已然料到，果不其然。
“我就想知道，他……有多严重？”
餐桌的几人此刻还各自有所思虑，沉默地盯着那副墨镜。
路晨的手指不自觉紧扣。
虽然她能料想到……
可若真的听到那个答案，她胸腔仿佛就闷堵着一股劲，随时随地要倾泻而出。
男声缓缓道来。
“全色盲。”
她紧扣双手，指甲深陷入掌肉里。
路晨盯着那副墨镜。
她克制声音，略显颤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全晟深深叹了口气。
“五年前，他母亲离开以后。”
面前的人影在听到回应后，双手撑着眼眸，肩胛骨在颤动。
两滴透亮的泪水顺着滴落在光滑的桌面上。
情绪热烈而滚烫。
不知为何，全晟在说出这个替凌灿保守了多年的秘密后。
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玥玥听到这个消息，显然也是不可置信。
全晟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的很。
“这……”玥玥捂着嘴。
她惊慌地看着全晟，“凌灿他竟然……”
那些黑白画作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创作的，这背后的故事……
玥玥一时也安抚不了路晨，跟着错愕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消化和反应半天。
全晟缓缓开口。
“阿灿一直不愿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在我替他治疗之前，他几乎是不愿和任何人沟通的……”
“回国那一天，他摘下墨镜看你，我着实也吓了一跳。”
“其实，你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说到这，全晟还不禁失笑。
“我陪着他这几年，尝试过很多治疗办法，他依旧无法走出那个困境。”
“但是重新遇到你以后，他展露的几乎是我没见过的模样……”
“路晨，你就是他最好的药剂。”
“是他的良医。”
……
他真的没有骗她。
—“你难不成来就医的？”
—“是，来就医的。”
回想他垂首看向地面的那股神情……
—“第二，没骗你。”
他紧紧凝视她时那双澄澈的双眸……
指明灯。
他问她愿不愿意做指明灯。
原来是这样……
脑海短短一瞬便晃过许多片段。
路晨的泪水止不住决堤。
五年，她无法想象这五年他独自面对怎样的世界，他面对这个黯然失色的世界那一刻，究竟承受里了多大的冲击……
她一次次地询问。
他一次次地回避。
路晨双手盖着满脸泪花紧咬着下唇。
她懊恼地反问自己，“我为什么反应那么迟钝……”
玥玥在一旁看得跟着难受。
她连忙取过纸巾给路晨安抚。
路晨抽泣着缓了好一会儿劲才接取过纸巾擤拭。
她继续询问，“那他家里发生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这事，你还真不能问我……”
全晟面露难色。
把他病况全盘托出，凌灿知道估计是得给他一顿收拾了。
何况家里那些纠纷正是他的心病。
见全晟有所顾忌。
路晨急切发问，“那他现在在哪？我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
“他关在家里，交待不许任何人去打扰。”
玥玥补充，“更不许我们联络你……”
“凌家？我去找他！”路晨起身。
“等等……”全晟打住。
“他不住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