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找老秀才的人自然不少，老秀才早已习以为常。
“我自然是知道先生的规矩，不过家弟从未读书识字，先生又怎敢肯定家弟在读书上就没有过硬的天分？我倒希望先生可以见上家弟一面，先生说过这么多弟子，自然能够分辨的清那些弟子才是你想要的，而不是设置一个门槛，将一些天赋出众的寒门弟子拒之门外。”半夏一点都没有被拒绝的恼意，依旧平静的说道。
自己进这老秀才院子的时候便发现，老秀才家十分普通，只是布置的干净整洁，而书房里堆满了书，却都爱惜的很不错，书房里的各色用具看起来都价值不菲，想必家里并不是一个差钱的。
而老秀才收人向来是硬性规定，并不是只收有钱人家的孩子，要是贫农家的孩子天赋出众，也是懵减免束修就减免束修的。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爱钱之人，既然只是为了培养更多的人才，半夏便觉得这位老先生应该是一个惜才之人，自然知道自己得从何开始劝说。
半夏的这番话让本来兴致缺缺老秀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来的人，显然没想到半夏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的话。
忍不住站起身，上下打量了半夏一番，老秀才挑了挑眉:“你这丫头倒是挺会说的，不过，我要是没被你说的这番话给劝动呢？”
“毕竟如今我已经上了年纪，就算再怎么惜才，也没有那个精力教授太多的弟子，你也明白，宁缺毋滥，我现在没有精力去慢慢将一个人培养成才。”
虽然半夏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让老秀才觉得十分惊讶，毕竟半夏看上去只是普通农户家的一个小丫头，可能从来就未读书识字，却能说出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老秀才都忍不住对半夏刮目相看。
但是，这又如何？
老秀才自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就不如前几年，哪怕自己确实爱才心切，也明白自己如今的精力根本跟不上，越是再收纳更多有天赋得弟子，越不能将现如今的弟子培养好。
所以老秀才并不会被半夏劝动。
半夏倒是没想到老秀才如今居然起了不再收弟子的念头，忍不住有些为难，自己倒是没听过这样的风声啊！
扭头一看，花婶也是一头雾水，显然也没听到老秀才居然有这个念头。
半夏本以为自己只要说服老秀才见一见鸣哥儿，说不定老秀才就愿意收下鸣哥儿，但是老秀才现在都不想收弟子了，打算退休，自己这怎么逼着人家收弟子？
这都把半夏给整蒙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是……老先生又何必急于这么一时……”半夏只能苍白的继续想劝说道。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只是还没透露风声罢了，并不是针对你们。”老秀才摆了摆手，拦住半夏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显然知道半夏又想找出一些理由让自己同意，不过年纪大了这是不能改变的，老秀才早就已经考虑好了，自然不会因为半夏的几句话就改变，哪怕老秀才都觉得半夏这嘴皮子确实利索。
半夏有些无奈的看着再次走向座位坐下的老秀才，知道自己在说多了也无用，人家就是不想再收学生了，哪怕自己再多理由，怕是也说服不了老秀才，只能苦笑的冲老秀才点了点头。
“打扰老先生。”
虽然不能让老秀才见一见鸣哥儿，收下鸣哥儿，不过半夏也不怪老秀才。
也是自己一开始没想到这一点，老秀才这年纪确实是比较大了，人家会有这种想退休的想法也正常，毕竟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怕是早已有些力不从心，才会生出这种念头。
自己自然不能阻止人家安度晚年。
两人朝老秀才告辞之后，便准备离开。
“唉！我还以为这老秀才见了鸣哥儿之后能改变心意，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想见，也不知道鸣哥儿是否有他和江启承那般天赋。”刚一踏出书房门口，花婶就忍不住嘀咕道。
自己看半夏说的那么有理有据，还以为鸣哥儿能跟老秀才见上一面，没想到却被人家直接回绝了。
半夏拍了拍花婶的手，意示现在还在人家家里，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可不太礼貌。
“没事，去其他先生那里也一样。”
再不高兴，这些话也只能留到走出老秀才家之后再说。
“等等！”
两人还没离开书房多远，便听到书房里传来老秀才的声音，两人不由得停下脚步。
“你们再进来说话。”
书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老秀才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的站在书房门口朝两人说到。
一回头看着老秀才有些古怪的脸色站在书房门口，两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突然叫住两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两人还是立马转身再次回到书房。
“老先生可是有何事要跟我们说吗？”半夏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轻声问到。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依旧是生硬的语气，老秀才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的问道。
听着这并不算好的语气，半夏甚至有些怀疑难道是江家做了什么事惹这老秀才记恨，特意询问自己？
不过再怎么觉得奇怪，半夏还是如实回答道:“家底江启鸣。”
“江启鸣？那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江启承？”老秀才听了半夏的话之后，急忙问道。
“嗯！”半夏点了点头:“家弟确实有个哥哥叫江启承，是有什么事吗？”
看着老秀才神情大变，半夏都不由的吞了吞口水，生怕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江启承！启承！”老秀才茫然的撑在桌子上念叨着这个名字:“你是江启承什么人？”然后满脸厉色的看向半夏。
目光严厉，看的半夏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是江启承前几年娶的新妇，老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看着老秀才的举动越发的怪异，半夏更加不明白江启承跟老秀才难道有什么关系不成吗？
“娶的新妇？”老秀才一脸怀疑的看着半夏:“江启承前几年不是父母出了事故，又为何会在前几年娶新妇？现在江启承又在什么地方，你如实说来。”
质问一般的语气看着半夏说到。
听着这怪异的语气半夏也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不知道江启承跟这个老秀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半夏也不想被老秀才误会，只能赶紧解释道。
“几年前江启承父母确实意外去世，家里财政都两位伯父把持，为了有人照顾年幼的幼弟，便与我成亲，只是……”半夏连忙将江家这几年发生的事告诉眼前这位老先生。
“没有音讯！！！”听到最后江启承从军几年毫无半点音信，老秀才就好像受到什么打击一般，整个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摇摇欲坠，差点站不稳。
半夏离得近，赶紧上前扶住老先生。
“老先生，怎么了，你没事吧？”半夏一脸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位伤心欲绝的老者，更加确信江启承跟着老秀才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
“启承……我本以为只是几个月不能见，却没想到你那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老秀才压根就没听见半夏的话，依旧自顾自满脸悲伤的说到。
半夏看着突然伤心不已的老秀才，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花婶，自己的记忆中，貌似江家没有老秀才这门亲戚才对啊！
那这老秀才又是怎么回事？
花婶显然也不知道这老秀才跟江启承之间有什么关系，毕竟江家老三行事向来低调，根本就不跟两个哥哥一样，家里一丁点儿值得炫耀的事都会让所有人知道，江启承读书天赋出众，还是考取了童生之后，村里人才知道的。
至于江启承之前师承何人，村里的人都不清楚。
老秀才一时半会儿的听不进别人说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半夏只能搀扶着老秀才，一边安慰道。
过了两刻钟，老秀才才从自己悲伤的情绪当中走出来，眼神放在搀扶着自己的半夏身上。
“你说你们俩被江家赶出来之后，两人独自靠着你娘家的一亩三分地租子过日子？那启承他弟弟……江启鸣现在如何？”老秀才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强忍着悲伤问到。
“虽说前三年我们的日子向来吃了这顿顾不了下一顿，不过好歹也在江家手里活了下来。”半夏嘲讽的笑了笑，想起江家之前做的那些事，心里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虽说那些日子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但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听到居然有人这么恶毒，怕也对那人岂不了一丝好感，更别说半夏现在这干枯的身材就是因为江家的原因。
压根没想到江家居然如此恶毒，两人过的日子居然这么艰难，老秀才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关心的说道。
“你现在可还生活得下去？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可以从我这支点钱。”说完一副真准备给半夏拿钱的动作。
半夏连忙阻止老秀才的动作，自己就算再怎么缺钱用，也不可能问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老人家要钱用吧！
“老先生大大不可，那只是我以前年岁小，没有挣钱的办法，所以日子过得不好，今年运道不错，自己还做点小生意，挣了点钱，所以才有钱想送鸣哥儿读书识字，毕竟江启承读书方面的天赋不差，我觉得鸣哥儿自然不比江启承差，现在并不缺钱用。”说完忍不住看了老秀才几万，问到:“不知道老先生跟江启承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看老先生对江启承十分看重，不过我并没有从夫家那里听说过老先生的事。”
这是半夏最好奇的，自然想问出原因来。
“我倒是没想到江家居然如此绝情，本以为江家只是过分一些，还总告诉启承成大事者不该烦恼这些小事，却没想到这些小事要了启承的命！”老秀才长叹一口气说。
“我本是启承的师傅，启承是我这些年收的最后一名弟子，从小跟着我孙儿一同长大，学识方面的天赋更是超过我孙儿，我对他自然抱有极高的期望，本来他回家那年，正是他准备初次参加府试的时候，却没想到我本以为的一些小事，居然是我们天人永隔。”说完最后，情绪忍不住低落起来。
“师傅？”半夏整个人都有些茫然，自己压根就不知道江启承的师傅居然就是这位老秀才。
花婶显然也是一副才知道的模样，看来江家老三一家还是太低调了一些，这种事，村里的人居然都不知情。
估计知道的也就江家那一大家子，不过江家老二极好颜面，江启承比自己厉害那么多的事，江家老二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我们倒是不知道江启承居然是你的弟子。”花婶忍不住感慨道。
“唉！不过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了，启承都不在了，还是怪我对人心知晓的太少，没将这些告诉启承，才让启承着了他们的道，那征兵本就不是启承该去的，无论是年龄还是启承接下来的府试。”老秀才忍不住摇着头说道。
老秀才家中和睦，自己与兄弟之间虽然来往越来越少，却不会生出这种心思，而自己也是一门心思放在教书育人上，自然没教过江启承这些，一想到当初江启承跟自己请假回去处理家里的事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过多过问，就忍不住后悔。
半夏哪知道老秀才跟江启承关系居然这么好，而且江启承从小也就在老秀才手底下识字，老秀才自然也把江启承当半个孙儿来看，这会儿听到江启承出事，心中也是悲愤不已。
“又不是今天遇到你们，怕是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启承到底去哪了，我还以为启承荒废了学业。”
“难道老先生在镇上没有听到过一点关于江家的事吗？”半夏有些疑惑的问道。
虽说江家的事被江家老大和江家老二瞒的死死的，但是几年前的征兵怕是大家都有了解，而且江启承这么久都没回到老秀才这里读书，老秀才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就算江家的事镇上的人不清楚，老秀才既然跟江启承关系那么亲近，怎么着也得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