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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墨和郭遥因为在同一栋楼上课,便和叶池一在食堂门口分开,两人一前一后往教学楼走去。

“那晚你见到了吗?”郭遥耷拉着头,单脚踢着柏油路上的碎石子。

“没有。”段墨手揣兜里,悠闲地散着步。

“她长什么样?”郭遥继续问道。

“黑长直,皮肤白的反光,嘴唇红的像是吃了死娃娃,没有脚,在空着飘着。”段墨回忆着电视里女鬼的造型。

“高跟鞋声……”

“哦,那个活人。”段墨随口答到。

郭遥停住脚,猛然抬起头看向段墨,“你说那高跟鞋声是活人发出来的!”

“嗯哼。”段墨不可置否道。

“那天晚上你们碰到的是活人!音乐教室里的高跟鞋声其实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郭遥坚定地看着段墨,等待她的肯应。

段墨瞥了眼郭遥,垂下眼眸继续向前走去。

“我说的对不对,你倒是给个回应啊!”郭遥扯住段墨的袖子,着急吼道。

段墨停住脚,目光锁在郭遥抓住自己的手,“放手!”

“我问……”

啪——

郭遥躺在地上,茫然地看向段墨,刚刚,她做了什么?他怎么摔了?

段墨拍了拍郭遥刚抓的地儿,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郭遥,“男女授受不亲。”

“卧槽!”

这他妈哪儿来的原始人!碰下袖子就要被抽翻在地,还摆出一脸子严肃,男女授受不亲,日!

郭遥的脸像是调色盘一般,时而红,时而黑,时而白,时而青,狰狞而扭曲。

段墨迈着步伐,不急不缓地朝教室走去。

后门被锁了,段墨不得不绕个圈从前门进去,推开门,顿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段墨面不改色地关上门,然后往座位走去。

那股复杂探究的视线还没有散去,段墨不虞地蹙起眉,从后面柜子里取了本小说绘,顶着众人的炙热,面不改色地翻开目录。

直到她看完第一个故事,那股复杂的视线才终于淡去,偶尔落在她的身上的目光,段墨也坦然自若。

“教室里怎么这么安静。”杨乐进教室便发现了异常,最近大家好像都很爱学习啊,手不释卷,就是这样。

“数学试卷改完了,墨墨你考了满分。”杜春燕凑过来,咬着唇说道。

“这是好事啊,那他们这是咋了?这气压低的,我都怀疑集体抑郁了。”杨乐擦着头上的汗,不在意道。

“全班三人及格,除了墨墨满分,向扬68,张敏60。”杜春燕看着段墨。

“嗨,我还当什么事呢,周老师不是说了吗,这次试卷很难,不用放在心上,至于段墨,她就一变态,常人能比嘛。”杨乐讨好似的看向段墨,“啧,看看人家段墨,咱俩说了这么多,人儿当事人眼都不带眨的看着小说,丝毫不care咱俩说啥。”

“瞧瞧这气魄,能比吗。”杨乐朝段墨竖了个大拇指。

“对了,我考了多少。”杨乐后知后觉道。

“只知道及格的成绩。”杜春燕看向杨乐。

“那我不就没及格!”杨乐拔高音量,“我去,我还觉得这题不是特别难,至少及格不成问题,这脸打的啪啪响啊!”

杜春燕苦笑一声,“一会儿周老师会过来发试卷的,你再看看是不是哪儿算错了。我觉得题好难,几乎都不会……”

段墨终于放下书,活动一下脖颈,提醒道,“周老师来了。”

“朱锐,把试卷发下去,这张试卷我不讲,上面的题大多数都是超纲题,不会做很正常,答案课代表一会儿会贴在后面,感兴趣的下课可以去看看。”周老师说道。

“还有一件事,感兴趣的可以听一下,新一届省奥赛开始报名,感兴趣的可以找我报名,我们班有一个名额,到时候根据报名情况,在选人参加比赛。”

段墨从朱锐手中接过试卷,还没抓稳便被杨乐给拿去了,“借我看看。”晚一步的杜春燕只得悻悻转过头去。

段墨看了眼黑板,今天作业不是很多,段墨想了想,决定先写语文,语文就一篇作文:就掬水留香为题目,写一篇800字作文,题材不限,掬水留香,翻译过来就是手捧清水,留下馨香。

段墨杵着笔头,眉头紧锁,思考片刻,索性扔下笔,掏出那本语文作文宝典,她就不信了,这么多作业一篇类似的都找不到,那它还好意思叫宝典!

一节课的时间,段墨好不容易憋出200字来,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题目正确,其他哪儿都不正常。

“喂!”

段墨托着腮,继续思考着。

“喂!我叫你呢!”

段墨叹了口气,看向门口不耐烦的人,“我不叫喂,有事说事!”

“叫一下朱锐。”向扬臭着脸,嗡声说道。

“他不在。”

“你看不看一下,怎么就知道他不在,喂,要不要这么小气,上次的事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闹哪样,我说……”

“向扬,你找我啊。”朱锐从甩着手,从后面搂过向扬。

“你,你怎么在这儿!”向扬结巴道。

朱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是我教室,我不在这儿该去哪儿,倒是你,跑我班来干嘛,你刚,你不会是又……”

向扬垮着脸,点了点头。

“你是猪脑子啊,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缺心眼啊。”朱锐恨铁不成钢地垂着他的胸口。

“段墨,这人他脑子有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朱锐真的是被这猪队友给气死了,还想说回来借她试卷看看,这下好了,把人都得罪了,还借毛啊!

“不会。”段墨摇头,“神经病犯法都会格外处理,她又怎么会高看发育迟滞的人呢。”

朱锐松了口气,“那就好。对了段墨,你的试卷在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不在我这儿。”段墨摇头。

“哦,没事,今晚能借我看看吗?”朱锐挠了挠头,憨笑道,“老师说有几道题你用了其他方法,我想看看。”

“好。”段墨点头。

“谢谢。”

段墨捧着脑袋,继续看着大片白的作文纸,掬水留香,这水应该有问题,下了毒,香味这么重,应该是剧毒吧……

“段墨,庞老师找你。”课代表喊道。

段墨抬起头,果然还是逃不脱……

“你自己看看你的作业!”庞老师把作文本扔给她,“狗屁不通!一派胡言!哪怕糊弄我也拜托你弄的像点样啊!掬水留香,这四个有这么复杂难懂嘛!我也没要求你们必须写议论文,实在不行你写记叙文来写也可以啊!你看看你写的什么!你简直是要气死我啊!”

周老师从书堆里抬起头,段墨的作文他看了,一言难尽啊!“掬水留香,翻译成白话文,手捧清水,手上留有香味,根据手的尺寸,男性女性,大人小孩捧的水量不同……手上留有香味,原因有三,其一,水中含有微量元素和矿物质,根据地质条件不同,水中的矿物质也不同所以部分水可能是气味,其二,水中藏有剧毒,越香的东西毒性越强……”

她这篇文章很独特,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他相信无论是从前还是未来,绝对不会遇到一个像段墨这样的学生,数学如同饮水,作文则是在便秘……

“……你想另辟蹊径可以啊,散文,诗歌,这些都可以,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的文章,列数字,打比方(且不说对不对),你是想一片关于手的尺寸,水的气味说明文嘛……”庞老师唾沫星子喷了一地,段墨不着痕迹地躲了躲。

“段墨,不早说其他科就说语文吧,150分满分,作文60分,基本分数40分,按照你现在的作文水平,10分都算比较高的了,一下子别人就甩你30几分了,30分啊,你有没有想过高考,一分多么重要,更何况你这还30分,万一就是因为你的作文,没有考上985,211到时候你哭死都没办法!”庞老师耐着性子,继续跟段墨讲解作文的重要性。

“不会。”段墨说道。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一句话,段墨,你徐文明哪怕就70分,依旧能考上大学!还是好大学!

问谁说的?

黄子烨!

今晚的夜色静了离奇,连往常贯有的小调都没有放,段墨推开门,整个一楼除了几个酒保,一调酒师,别无他人。

段墨从调酒师手中接过牛奶和一串钥匙,“谢谢。”

“小心点。”调酒师说道。

段墨回了一笑,将吸管插入瓶中,小口吮吸着往楼上走去。

楼上就白客一人,电脑敲得啪啪作响,抬头瞅了眼段墨,“你来啦,人里面等你呢。”

“其他人呢?”段墨问道。

“老板去云南了,桃子有事不来,夜色今晚被那屋包场了。”白客努了努嘴,“正好,我这几天有点头疼,安静点好。”

段墨握着钥匙,象征性敲了两下门,随后掏出钥匙开门,锁舌咔擦一声弹了出来,段墨拧了把门柄。

屋内很黑,段墨在墙上摸了两下,啪拉,屋子亮堂起来,段墨反手关上门,大力吸了两口牛奶,将奶瓶子扔在桌上。

“好大排场。”段墨戏谑道。一屋子乌泱泱黑衣墨镜男笔直地站着。

女人蜷缩在地上,发鬓凌乱地散着,白色的衬衫上大片的汗渍,黑色乳罩一清二楚。

“段小姐,好久不见,不知还记得老朽否?”风老头手握龙头拐杖,花白的短发一丝不苟地贴在脑门上,目光矍铄,鼻翼下沿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平添几分平易近人。

段墨从茶几下拉出一折叠凳,浅笑安然地看着风老头,“你孙女还活着没?”

“段小姐手下留情,留了她一命。”风老头笑着说道。

段墨轻笑一声,脚尖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啧,真是可怜。”

女人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浑浊,她太累了,哪怕是抬起眼皮子也需耗费她巨大的力气,喉咙处发出几声咕噜,便虚弱地喘着粗气。

“哎,你要是听我的话哪里还需受这些苦呢。”段墨叹息道,脚尖随意碰了她身体几处。

女人五脏六腑处的绞痛终于停了下来,女人歇了一会儿,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衬衣纽扣早已经被她扯掉,白花花的胸脯肉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眼中。

“段小姐果真厉害。”风老头眼里闪过精光,他一直注意着段墨,刚刚看似随意的踹了几脚,其实脚脚都是计划好了的。

“技不如人就别随意出手,毕竟痛得不是你。”段墨微笑着看向风老头,身子慵懒地蜷缩成团,窝在小小的折叠椅上。

“受教了,不知段小姐师承何人?不知风某人是否有幸拜会拜会。”风老头不恼,眼角的褶皱多出几道。

段墨轻描淡写道,“你还不够档次。”

“哦?段小姐清高固然是好,不过一切皆有个度,一旦过了那个度那就不好了。”风老头敲了敲地板。

段墨玩味一笑,“怎么才算个度?不如你给我讲讲?”

说着椅子翻转,单手擒住墨镜男,椅子在地板上擦出滋啦声,段墨身子后仰,单脚踩在墨镜男的脸上,勾唇问道,“这就是度?”

风老头脸一黑,“段小姐,面子是双方给的,撕破脸了,那就不好看了。”

“好吧。”段墨抽回腿,对着墨镜男的屁股一踹,无辜一笑,“你要面子,我给便是咯。”

“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也是该了结了。”段墨起身,拾起衣袖,“一起来吧,我赶时间。”

“段小姐这话是准备与我对抗到底了?”风老头起身,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

段墨拾起一酒瓶子,灿烂一笑,“是呀。”

蹬——

风老头突然快速在几个点上敲了几下,段墨身子一晃,随后立马稳住身形,四平八稳地黏在地面。

“让暴风雨来的更剧烈些吧!”段墨酒瓶子一甩,空中结成一无形屏障,酒瓶子被弹了回来,段墨突然伸手拽住一墨镜男,大力一扯,竟然让他穿破屏障。

“啧,你可得快一点哦。”段墨舔了下唇,手中的瓶子再次甩上天。

“小心!”风老头吼道。

“来不及了。”段墨一手掐住一人,手顺着喉咙下沿,一尺处,两指轻敲,两人闷哼一声,身子一软被拽进屏障内。

像堆罗汉一样,三人被码再一起,“要不,我让你几秒?”

风老头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拐杖在地上画着一个接一个的诡异符号。

段墨打了个呵欠,对着女人鬼魅一笑,食指微微勾芡,身子一软,重新抹去椅子内。

好久试过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失效。

“杀!”段墨眯着眼,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刚苏醒的懒猫喵了一声。

女人直起身子,扭动下脖子,咔咔两声清脆响,她伸出双手,目光呆滞,两缕耳发湿哒哒地粘在脸上,突然头一猛然一昂,手呈鹰爪,一横,五指扣在墨镜男喉咙处,一拧,墨镜男脖子一歪,笔直倒地。

段墨抬起眼皮子,会心一笑,再次扣上眼皮。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拦住她!”风老头吼道。

墨镜男涌了上来,将女人团团围住……

白客伸长脖子看了眼紧锁的房门,快速在电脑上敲出一行字,“还没有出来。”

“十分钟,你进去。”桃李回道。

“记得结账。”方圆紧跟其后。

“我可以报警吗?”白客瑟瑟发抖,大哥大姐,里面可是一群黑帮大佬啊,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黑客能干啥?炮灰吗?

“提醒段墨该睡觉了……”屏幕上弹出一话框。

方圆……

白客……

“抱歉,网卡……”桃李补上一句。

白客简直要给桃子跪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的小命很值钱啊……

“请问有人吗?”楼下飘来一沙哑的女声。

白客探出头,只能看到一黑亮的头顶,白客合上电脑,大步跑了下去,“有人!有人!”

楼下的酒保已经被他遣走了,仅剩的调酒师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白客打量着面前的女生,黑色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上身着大红色宽松长袖,下面是一条绿花花的裙子,脚上踩着一双麻布鞋。

这打扮怎么说呢,就是村姑可能都比她更合眼缘吧,白客捏住抽搐的嘴角,呵呵一笑,“小姐这身打扮很名族风啊。”

“有酒吗?”欧阳景一问道。

“酒吧最不缺的就是酒,只不过,今天情况有些特殊,要不姑娘换一家?”白客虽然很想留个人陪自己,但仅存的一泯良知,不得不将她推开。

“不用。”欧阳景一伸出手,黢黑的五指,指甲缝里全是厚重的泥垢。

白客看着面前的黑手,嘴角抽搐的欢,半响后纠结开口,“嗯,我们这儿要先付钱。”

景一收回手从绿裙子侧面掏了掏,抓出一把钱扔在吧台上,一百,五十,十块,一块,都有,一百和十块居多。

“您稍等。”白客犹豫一下,伸手一推,还是等那人回来再整理这钱吧。

白客从酒柜里取出四瓶酒,红白黄一样给了一瓶,哭笑着说道,“啤酒买一赠一。”

景一就坐在吧台处,手对着酒瓶子一拨,瓶盖便掉了,景一单手举起白酒,对着瓶口便喝了起来。

白客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这姐们儿猛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五粮液,她这口喝的不带虚啊,景一放下瓶子,瓶内的酒去了大半。

“妹子,你这样干喝酒很容易醉的,送你一盘花生米下酒啊。”白客从柜台下方端出一盘酒鬼花生,往景一面前推了推。

“我没钱了。”景一托着头,低声说道。

“不要钱,免费送你的。”白客摆摆手。

“谢谢。”景一执起酒瓶子,再一次喝了起来。

“妹子,你才是真爷们。”白客对她竖起大拇指,白酒他也能喝,至多五杯而已……

“这啤酒,要不我替你……”

突然一人从楼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景一脚旁,景一放下喝空的酒瓶,拿起一瓶未启封的啤酒。

白客伸长脖子,“啧,这摔得真疼。”

这时从楼上跳下一女人,脸上身上一道鲜红的血印子,她面无表情,手持匕首,衬衫打开,露出黑色胸罩,白客直勾勾地看着那对来回晃动的小白兔,谁能告诉他,现在女人打架都是这么香艳嘛!

别人打的精彩,白客看的也精彩,面部表情好似失去控制,变换莫测,时而狰狞,时而目瞪口呆,时而捂嘴小家碧玉,时而豪爽放肆大笑。

景一举着酒瓶子,孤独饮着她的酒,目光缥缈,周遭一切好似与她隔绝,世间唯一净土,便在她的脚下。

“啧,白客你还不算算多少钱。”段墨踩着轻盈的步子,浅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景一放下瓶子,看向段墨,平静的目光里陡然浮起一丝波纹,是她!

段墨注意到景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秒便离开了。

“你是——”景一眸光遽然一寒,手中的瓶子一拂,一声闷哼,接着一重巨响,一墨镜男狠狠摔在地上。

段墨转头看了眼地上墨镜男摔倒在地,目光落在他的脚踝处,啧,力气真大,这条腿怕是彻底废了。

“谢谢。”段墨道了声谢,“你这单免费。”

景一有些局促,伸出手,看了眼黢黑的掌心又收了回去,在绿色裙子上蹭了又蹭,脸上浮现出懊恼,怎么就擦不干净了。

段墨从包里取出一张湿巾,“试试这个。”

景一接过湿巾,不知是紧张还是急了,扯了半天都没扯开,段墨轻笑一声,走了上去,拿过纸巾,“还是我来吧。”

景一像是一乖巧的学生,静静地站在段墨身旁,看着她为自己擦手。

“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段墨戏谑道。

景一脸微热,撇开脸不说话。

“我没说你,我说他呢。”段墨看向白客,“还不上楼去收钱,待会儿人跑了,你来买单?”

“不要!”白客摇头,“他这么厉害,我打不过,我不去,你自己去!”

景一看向白客,黑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白客,白客被这眼神看的心头直打怵,亏得他刚刚还免费送她花生米,又是一白眼狼!

白客没好气地从柜台里取出计算器,手指按的啪啪作响,“我去收账!一分钟后我没出来记得来救我!”

段墨将景一两只手仔细擦了一遍,露出手原本的颜色,这双手看的触目惊心,大大小小的上楼,结痂的,未结痂的。

“啧。”段墨将手中脏的不能再脏的湿巾扔进垃圾桶,“你这手也太可怜了些。”

景一垂下眼帘,掌心一圈厚厚的茧子,大拇指腹部更是割手。

“没关系,能养回来的。”段墨笑着说道。

“嗯。”景一点头。

“我先处理这群垃圾,等会儿要不要一起浅酌一杯?”段墨发出邀请。

“要。”景一用力点头。

“先生,我进来了……”白客缓缓推开头,探了个脑袋进去,啧!可真够乱啊,不过也真惨,白客大手一推,把门彻彻底底地敞开来。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体,白客来到屋子里唯一一个坐着的风老头面前,“嘿,老爷子,醒醒,还结账了,小店要打烊了!”

风老头缓缓睁开眼,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风老头低头大声咳嗽起来,咳嗽声愈发剧烈,咳出的血染红了一片。

风老头从怀里摸出一张手绢,擦了擦嘴角,“见笑了。”

“没事没事。”白客哪敢说话,只能客气微笑。

“多少钱。”风老头将带血的手绢塞回怀里,从对襟马褂里取出一张卡,递给白客,“可以刷卡吗?”

“当然。”

“一共二十六万七千,零头给您抹了,谢谢惠顾。”白客身子四十五度弯曲,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风老头将卡塞回兜里,直起身捡了根桌腿,杵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往楼下走去,至于他原来那拐杖,早已支离破碎。

白客看着风老头身残志坚背影,一顿啧嘴,多么立志,多么令人敬佩!

段墨拎起一人,像扔垃圾一样,往外一甩,便将墨镜男扔了出去,拍了拍手,看向女人,“看懂了吗?懂了就行,剩下的你来。”

女人照着段墨的动作,拎住一人的衣领,向上提了两下,还没没提动,放下,拉住他一裤脚,往外拖去……

段墨笑而不语。

“段小姐,今天叨扰了。”风老头佝偻着背,走向女人,单手一计刀刃,女人身子一软,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解药。”风老头看向段墨。

“她从未中毒哪儿来的解药?”段墨浅笑着看向风老头,所有人都以为她中毒,甚至包括女人她自己,当时段墨喂给她的不过是一颗加了特殊药材的泻药而已。

风老头震惊地看向段墨,随后哈哈大笑。

他把段墨想的太复杂了,听说段墨喂了她一颗药丸,便迫不及待想将药丸弄出来研究,没想到适得其反,怪他,是他太急攻进切了。

周末一晃就到了,虽然只有一天的假期,但还是有不少人请假回家。

段墨往包里塞了两个苹果,便关上包,准备回家。

“墨墨,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啊?”熊叶问道。

“不清楚。”段墨想了下。

熊叶趴在箱子上,有气无力道,“好吧,我还想找个人一起逛街呢,敏敏回家,春燕留校,你也不确定,哎~”

张敏收拾好包,鼓鼓的像是塞了很多东西,手上还拎有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些衣服,拿回家洗的。

“我先走了。”张敏拉开门说道。

“注意安全。”同她挥了挥手。

段墨也随后跟着离开了。

刚出校门,便看到她,黑色卫衣,黑色裤子,披散着的黑色头发。

段墨走了过去,笑着说道,“等了很久吧。”

景一摇摇头,伸手想接过段墨肩上的包,被拒绝了。

“吃饭了吗?”段墨问道。

景一摇头。

“有什么想吃的吗?”段墨继续问道。

景一摇头。

“那就这家吧。”段墨随意指了下对面的重庆火锅店。

“好。”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段墨没有问她,直接要了个红锅,选了菜,最后还要了一瓶江小白。

段墨将江小白递给景一。

景一接过酒,启开还给段墨。

“给你的。”段墨晃了晃她手里的鲜榨果汁,笑着说道。

景一抿了下唇,将江小白放下,“我想喝你手里的。”

段墨抽出吸管,将瓶子递给她,景一举起瓶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了。”说着又举起江小白,执着地看向段墨。

段墨想起,上次说要一同浅酌,后来被别的事耽搁了,她现在的举动可不就是在邀请她一同喝酒。

段墨摇头,“举杯对饮,还是一会儿吧,我饿了。”

“吃饭。”景一偏着脑袋,表情认真。

段墨眉眼一弯,“好哇。”

“你喜欢吃什么?肉?青菜?丸子?面条?”

“肉。”

段墨将一盘肉直接倒进锅里,涮了涮,快速从里捞了出来全部放进景一的盘子里。

换了双筷子,从锅里捞起一丸子,蘸酱,小口咬着。

景一看着段墨的动作,学着将肉放进碗里,蘸了蘸,然后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裂出一道痕,她没有停下来,直到将碗里的所有肉都吃干净了,才放下筷子。

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汗,通红的小嘴呼呼地冒着热气。

段墨抬起头,看了眼景一,垂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排骨。

直到排骨吃完以后,段墨才放下筷子,拿起公筷,问道,“吃什么?”

“肉。”

景一举起一盘麻辣牛肉,轻涮,挨着夹至她的盘子里。

景一看着牛肉上一层厚厚的辣椒,镇静地举起筷子,蘸酱,咀嚼。

肉眼可见的速度,她额头集积的细汗汇成一粒粒汗珠,说着脸轮廓没入衣领,通红的脸颊像是抹了腮红,嘴也比刚更艳了几分。

唯有那双眼睛,平静无痕。

段墨放下筷子,心中已是明了。

面前这人是她有不是她,躯壳还在,芯已经换了,而且,这个芯还可能是来自那里的。

“为什么来找我?”段墨捧着果汁,清冷的目光看向景一。

“不记得。”景一吃掉最后一块肉,才放下筷子,贪婪地看着段墨手中的果汁。

“你认识我?”

景一咽了咽泛起的津液,“不记得。”

“你是谁?”

“欧阳景一。”

“服务员,一瓶鲜榨果汁。”段墨终于露出了笑,伸手招呼。

景一举着大瓶果汁,看了眼段墨,随后一抬手,去了大半瓶。

心口那股灼热终于被浇灭,景一吁了口热气,将瓶子放在桌上,眼睛不眨地盯着段墨。

“吃好了那就走吧。”段墨拿起包,去柜台结账,出门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盏盏点亮,街道两旁的小店多了些来往的客人。

段墨低头嗅了嗅衣服,浓烈的火锅味充斥着她的鼻翼,段墨略带嫌弃地耸了下眉,突然一黑头挨了过来,段墨身子一僵,“你,做什么?”

景一昂起头,“好闻。”

“啊?”段墨没反应过来。

“你的气味。”景一认真道。

段墨明了,她说的不是火锅味,而是她体内的味道,莲的清香。

“先去买衣服。”段墨撇嘴,浓烈火锅味熏的她有些头晕。

“好。”景一无条件支持段墨的一切举动。

段墨带着景一去了商场,直奔三楼女装,粗略绕了一圈,一言难尽……

景一拉了拉段墨的手,指了下斜对面楼下一间店面,“寻。”

寻,这么名字有些熟悉。

段墨和景一进了寻,段墨挑了一袭白色长裙,给景一选了一套与她身上类似的黑色纯棉休闲装。

“小姑娘是你啊,还记得我不,卢县,你买了两套裙子还记得不?”何必比划着,声音有些激动。

“记得。”段墨看着镜中的自己,纯白长裙,裙角朵朵墨莲放肆绽放,腰间勾有一圈墨黑百褶,蛮腰若隐若现,裙摆随段墨的动作打着朵朵浪圈儿,清纯中增添一丝妩媚。

“好看。”景一立在一旁,认真说道。

“你呢?”段墨笑靥如花地看着镜中的景一,万千青丝盘在脑后,脑门一圈细绒,两缕耳发乖巧地垂在耳边。

黑色的衣,白色的脖颈,鲜红的唇。

禁欲中的诱惑,冷冽中的火热。

“没感觉。”景一手指动了动,撇眉看着段墨散在肩上的发,不规矩的头发调皮地缠着纤细的脖颈,几丝更是调皮地钻进衣领。

“妹子,我敢打包票,这衣服除了你能穿出它的时尚感,其他人撑死也就校服感,版型很适合你的……我家的衣服都是我弟弟亲手设计,亲自裁剪,别处绝对是买不到的。”何必发挥他三寸之舌,哪怕一60大妈也能夸的她露出少女娇羞。

看着段墨掏卡付账,景一薄唇轻抿,段墨看了她一眼,将卡塞进包里,随意说道,“这家衣服,吾悦,”

景一瞳孔微张,星眸闪烁,随后又恢复平静,石沉海底。

8点的夜色正是最热闹喧嚣的时刻,重金属音乐摇滚在每一个角落,六个调酒师手不停歇地调制一杯又一杯的斑斓美酒,身穿酒红色马甲的酒保托着盘穿梭在俊男靓女之间。

段墨从调酒师手里接过牛奶,扭头看向景一,“喝什么?”

“桃花酒。”景一亮晶晶的看着段墨。

段墨勾了下唇,“抱歉,没有。”

段墨没有上楼,而是选了个偏僻的角落,身子藏在沙发内,手捧着牛奶,视线流连与绿叶花丛中,不经一看,还以为是豪门千金跑来猎物。

景一坐在另一沙发上,双手合十放在膝上,眼眸微垂,周围的嬉笑怒骂恍如隔世。

就这样无声坐了半个小时,段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手撑着扶手,掌心托着侧脸,一束束斑斓琉璃在她脸上沉沉浮浮。

段墨轻启小嘴,“她怎么死的?”

景一说道,“失血过多。”

段墨问,“什么时候?”

“三天前。”

段墨看向景一,“你是谁?”

景一对上段墨的眼,目光冷冽清寒,“扶桑。”

段墨低声笑了起来,“日出于扶桑之下,拂其树杪而升,扶桑上古神者,不知今儿有何赐教。”

世人皆知,汤古上有扶桑,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然而谁还记得那一朵朵红的耀眼地扶桑花,那个遗世独立的红衣姑娘,清高而绝美,为爱坠魔,浴血重生。

“报恩。”景一说道。

段墨浅笑着,“你认错人了,我没救过你。”

“你的气味,很熟悉。”景一拧紧眉。

“你鼻子坏了。”段墨脸上的笑淡去,声音清冷,“我不是她,你走吧。”

景一起身,一把拽住段墨的手腕,头埋在段墨胸前,大大的吸了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你身上有那股味道,我不会记错。”

段墨黑着脸将景一推开,“你属狗啊!逮谁闻谁!”

“不,只有你。”景一认真道,“只有你有她的味道,你的相貌变了,但味道没变。”

“什么味道?”她想起来了,当年她确实随手救了个红衣姑娘,纯粹是因为心情好,而且长相和她胃口罢了。

谁知道她是蓬莱扶桑啊!

“莲花的清香。”景一回到。

段墨蹙眉抬起手臂,嗅了嗅,什么气味都没有!

“你喜我唤你三儿。”景一突然说道。

段墨想起这事一肚子气,“我让你唤我三儿,可你叫我什么,你叫我臭莲!老子虽然比不上你这棵神树,但好歹也是琼浆滋养而生的仙树吧!哪里臭了!你倒是说哪里臭了!”

因为她这声臭莲,搞得整个妖界都以为她烂心儿了!每次妖界大会,一个个离她几尺远,生怕她会突然自爆身亡!

景一茫然无措,她真的有说过嘛?

段墨冷呵一声。

翁嗡嗡——

段墨掏出手机,走出夜色,寻了个安静的巷子,“妈,有事吗?”

“墨墨,你跟老师请假了吗?明天记得去你小姨家啊,领导明天视察,我和你爸都不得空,晓雅今天去小姨家了,你明天直接过去就行。”

“好。”段墨点头。

罗夏又说了些其他,无非是好好照顾自己,认真学习罢了。

段墨收了电话,转身便看到景一立在巷口,瘦削的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的很长很长……

碍眼的是,她脚边还躺着两具尸体……

段墨走上前,踹了踹了两只酒鬼,“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还有一个。”景一双眼盯着巷内,手上无端多处一把一掌长的匕首。

“哦,解决了,进来找我。”段墨瞥了眼暗处,双手随意插兜,面容平淡朝夜色走去。

一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头戴鸭舌帽,手里甩着刀,刀面寒意森然。

景一手上的刀转了转,佝偻着背,腹部一窝,脚跟陡然发力,右手匕首划出一闪亮的弧度,男人微微倾斜,右手回旋一挡,男人继续发力,左腿下驱,右脚一扫堂腿,景一侧身上墙,一个侧翻横劈。

“她谁啊?功夫还挺俊。”桃李从屋里走了出来。

“景一。”段墨目光紧锁景一。

“我厉害还是她厉害?”桃李怼了怼段墨的手臂,摩肩擦掌,眼里透着炽热。

段墨斜靠在门边,扯了扯嘴角,“你俩不同。”

桃李撇嘴不乐。

段墨瞥了眼桃李,“你比她厉害,她这种打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靠的是一股蛮劲儿,不过。”

段墨停了一下,“不出半月,你必败。”

段墨注意到,景一每每动手,看似出力百分百,实则是步步受制,她与这躯体还未完全融合,两次能扎中男人胸口,却在一寸之间抖了一下,失了最佳。

景一抹掉嘴边的血,面无表情地往夜色走去。

“你怎么能吃我的炮!”

“不行,我的马你也不能吃!”

“哎哎哎,象不能过楚河,你快给我退回去!”

“不对不对……”

景一上楼便看到段墨和桃李在下棋,一个春风拂面,一个烈日炎炎,段墨推小兵上前,桃李狡黠一笑,马踩死她的炮。

段墨又推了个兵,桃李继续踏马吃子儿,不知不觉间,小兵逼近她的象,桃李回守,段墨驱车吃炮,下一步便是将军。

桃李盯着棋盘思考片刻,身子往后一躺,叹着气,“我输了。”

段墨浅笑,对着景一招了招手,“过来。”

景一移了过去,安静坐在段墨身旁。

段墨从茶几下方取出一药箱,棉签裹上白色粉末,“把伤口露出来。”

景一撩起袖子,刀口一尺长,不浅,段墨用酒精擦去皮肤表面的血迹,棉签将药沫抹在上面。

“啧——”桃李看着景一的伤口,搓了搓手臂,“看着都疼。”

血不大一会儿便止住了,段墨将棉签扔掉,简单给她包扎了下伤口,“这几天别碰水。”

景一放下袖子,像个听话的好学生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段墨和桃李谈天侃地。

“景一,你有没有兴趣啊加入我们啊?”桃李笑嘻嘻地看向景一,看着景一的坐姿笑出了声,“哎哟,你别这么拘束啦,你是三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别紧张,放松些。”

景一看向段墨,“真的吗?”

“朋友才有资格坐在这儿。”段墨淡淡说道,“你说呢?”

“我们是朋友。”景一认真说道。

“我去,三儿,你从哪儿捡了这么个宝贝,一板一眼还这么听你话,比狗还忠诚啊。”桃李看着她俩互动方式,着实震惊一把。

“她是人。”段墨有些不虞。

“哎哟,你懂就够啦!”桃李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好奇地看向景一,“我叫桃李,你叫我桃子就好,景一你是哪儿人啊?你们那儿的人都像你这么可爱嘛?你平时喜欢什么啊?要不要约个时间一起去搓澡啊?”

景一不苟言笑的脸崩了,太阳穴凸凸直跳,搓澡是什么意思……

“她开玩笑的。”段墨拉过一旁的包,从里取出一图纸递给桃李,“屋子平面图我已经画好了,几个要点红笔标注,通道入口在玩具柜里,今晚动手。”

“我给白客打电话。”桃李掏出手机。

“不用。”段墨看向景一,“她上。”

桃李合上手机,将景一从头至脚打量个遍,无所谓道,“我都行。”

“你呢?”段墨问道。

“杀谁。”眸子蓦地一冷,强大的气势弥漫开来,空气因子似凝结一般,屋子压抑的让人难受。

桃李扑哧一乐,“别这么紧张,我们就遛个弯儿,散散步,顺便取个东西而已。”

“哦。”景一敛去周身狠戾,紧绷的精神松缓下来。

段墨换了款式颜色一模一样的包,不过包的材质却是千百个之前那包所无法比拟的。

还是之前那辆出租车,段墨和景一坐在后面,桃李开车在前。

嗡嗡嗡——

“墨墨,晓雅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电话里传来罗夏焦急的声音。

“没有。”段墨眼眸一压,“出什么事了?”

“没事。”电话里传来罗夏故作镇定的声音,“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你早点休息,妈妈还有事,先挂了。”

“嘟嘟嘟……”

段墨握紧电话,喊道,“停车!”

滋啦——

“出什么事了?”桃李和景一同时看向段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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