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淑这一句“我去”,令整个正厅静了静。
李宣明转头看向李静淑:“静淑,你——”
安氏拔高声音,打断李宣明的话:“怎么能让静淑你去?外面乱得很,何况,静淑你是我们李府的大姑娘,是尊贵的官家嫡女,怎么能让你亲自去买粮?”
“再尊贵的人,也熬不过一顿饭去,”李静淑含笑道:“以现在的形势看,家里没有我,几个小厮也已经足够看家护院。再者,我身为武者,外面一般的流民盗贼也不是我的对手。真正的武者,武功比我高的,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粮食就来打劫我。”
李静淑对着欲言又止的安氏道:“只有我最合适。”
李宣明满脸欣慰,一脸笑意,道:“静淑,不愧为我李家明珠!”
正厅中,所有下人暗暗抬头看着李静淑,都是一脸敬畏,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一瞬间,李灵也觉得李静淑光芒万丈。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这么多年,李静淑就是李府的明珠!
无论是李致,还是李静静,都被李静淑的光芒所掩盖,显得黯淡无光。
李致身为李府嫡出的大少爷,又是唯一的男嗣,尚能得到众人的注目。
而李静静呢?
李静静身为庶女,她不仅没有习武的机会,还要每日都在安氏的打压之下求存。她没有任何一个抬起头的机会。
有这样光彩照人的李静淑明珠在前,这个容貌与李静淑有着七分相似的李静静,就宛如一个李静淑的“仿制品”、“瑕疵品”,谁还愿意用心看她一眼呢?
这样一日又一日下来,李静静如何能不自卑?又如何不懦弱?
这一刻,李灵突然非常理解以前的那个李静静。
以前的李静静,想必是又自卑又无奈的。
可现在,她是李灵,她不是李静静!
纵然在心里,李灵已经将钱姨娘当做自己的亲人,可她也依旧是李灵!
只要她李灵活着,她就绝不会容许有一日,自己活成和以前那个李静静一样。
她李灵不会将时间花在与她人争辉上,她要的,就是活成自己想活的模样。
李灵地垂下眉眼,开始设想自己当下的处境。
如今末日来临,她已经不可能和之前预算的那样,早早脱离李家。
她必须要先学会《美颜圣经》上的武功,让自己有能力在末世里立足,只有到那时,她才算是有能力脱离这个李府。
而这一切的当务之急,就是她必须找到一个人单独的时间,好打开手镯,翻看武功秘籍,也必须找到时间,抓紧开始习武!
想到这一点,再想到现在时时刻刻都要与她黏在一起的钱姨娘和小朝,李灵又觉得温暖又觉得无奈。
就在李灵发愁没有学武的时机之时,一直安静的李致突然叫道:“我也要去。”
“住口!”李宣明道:“你姐姐是正经的武者,你去做什么?”
李致道:“我可以给姐姐推车。”
既然准备存储粮食,李府当然要先买一车粮食,而不是一袋子粮食。
李宣明不容拒绝道:“这种事,小厮就够了!不必你去。”
见李致还要再说,李宣明怒瞪了他一眼。
李致不甘不愿,但还是听话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安氏哼了一声,道:“让我们家静淑去,为什么不叫二姑娘也去?”
闻言,钱姨娘一惊,忙开口:“夫人,二姑娘身子太弱了……”
李灵闷不吭声。这李府的粮食,她自己也在吃。若说让她李灵去买粮食,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可惜……可惜她这个弱爆了的身体,就她现在这个娇滴滴的千金病小姐的身体,不要说推车了,就是走过去,想要走回来,都八成要累瘫在路上。
她要是去,那不是纯添麻烦嘛!
因此,李灵只得不作答。
李宣明看了李灵一眼,习惯性地摇了摇头:“二姑娘怎么行?”
李静淑道:“天快黑了,我这就走!”
安氏忙道:“既然天快黑了,不如等明日再去。”
“谁知道明日是什么,”李静淑点了两个小厮,转身就走:“还是指望这一路顺利吧!”
出门没多久,李静淑就道:“果然不顺利。”
李静淑和小厮跑了许多家粮店,粮店要么已经关门大吉,要么好不容易叩开了粮店大门,店主一听来买粮的,都直接摇头拒绝。
没人经历过末日,许多人都是经历过战乱的。
世道混乱时,粮食永远是硬通货,存着,总是有备无患。
没人肯卖。
看着两个小厮犹豫畏惧的神色,李静淑淡淡道:“继续找。”
李静淑和小厮跑了许久,终于在天色全黑之时,找到了一家肯卖粮食的粮店。
粮店不大,老板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那中年男子叹息:“今时今日,我还肯在这里卖粮,简直是世上第一大好人。”
感叹了这一句,中年老板直接道:“不收银票。”
小厮一怒:“这不收银票,你让人拿什么买?”
老板笑笑:“谁知道呢?说不准以后都是以物易物了。”
李静淑拦住小厮,道:“你肯卖什么,我们就买什么。你收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不愧为大家千金,我,哎……我真是惭愧,”老板长长叹息:“我想要姑娘身上所有的衣物和首饰。”
李静淑面色一冷。
老板忙解释道:“我没有任何不敬姑娘的意思。哎……”老板抹了抹眼角:“我有一女。她自小就想着,能有一日穿上最好看的衣服。她羡慕大家千金的装束十多年。我也不是买不起,只是生活不易,总舍不得银子。昨日她病倒了,现在就躺在内屋,我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让她开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醒……”
“好!”李静淑止住老板的话头:“给我一套衣服,我立即换下来。”
“哎!”
李静淑换上了一套粗布麻衣,随意扎上头发,除了剑,身上其他东西都给了粮店老板。
中年老板捧着李静淑的衣服,微笑着送进了内屋。然后他反身,帮着两个小厮,将粮食装在车上。
粮食装满车,这满满一车粮食的价格,远超李静淑那身衣服首饰。
李静淑在前,两个小厮推着一车粮食在后,三人返回李府。
这一路,比来时更不太平。
第三批抢粮食的流民被李静淑打跑的时候,李静淑的长剑上,滑落数滴鲜血。
原本繁华安定的京城,竟然也化作强盗盛行的地方。而巡城的武者们,居然到此时都还未出现。
这三批来抢粮食的强盗,人数一批比一批多。
李静淑也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到这一次,已有一人死在了李静淑剑下。
小厮哆哆嗦嗦地看着横在大路中央的尸体:“大姑娘,我们怎么办啊?”
李静淑环顾四周。
天已全黑,长街上封门闭户,四下里没有半个人影,唯有一两点烛光透出纸窗摇曳,冷风一行行。
李静淑还剑归鞘,双目暗暗生光:“握紧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