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仁宫中一夜打坐,李灵并没有等到她想要等的黑影。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李灵再次去了乾清宫。
这一次,司马真正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
他穿着浅黄色龙袍,乌发用金冠高高束起,垂着眼,一手执笔,一手搁在桌上。若是忽略那桌案上有些突兀的雪白色丝帕,司马真便如一个正常的兢兢业业的年轻帝王
李灵见状,轻声道:“参见陛下,陛下公务繁忙,那李灵先回去了?”
“别走!”司马真搁下笔,笑着唤道:“李灵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朕便抛下这些奏折不管了,你去哪朕便去哪。”
李灵眨了眨眼:“陛下说认真的?”
司马真双目含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安平侯乃是大周的安平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也该为大周尽点心。若是你就这么走了,便是引着朕去做一个昏君了。”
她李灵走了,就是引得司马真不批阅奏折,就是引导司马真做一个昏君?!
简直是强词夺理!
李灵歪头思考了一下,她本想说这明明是他司马真自己的的事情,和她有什么相干?!
可见着司马真微白的面色和唇色,俊逸的面容上仿佛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弱感,想起他那五成的活命概率,李灵面色软下来。她耸耸肩:“这样……你在这里批阅奏折,搬几本书给我看?”
“当然好!”司马真:“李灵你想看什么书?”
李灵沉吟。
若是没有那个“高危任务”,若是没有什么星际海盗团的经历,李灵会选择翻阅些古籍,企图找些与“神”有关的信息。
可自从经历了星际海盗团那件事,李灵反倒不急着找“神”的信息。她更想提高自己的武力。
李灵看向司马真,小心翼翼道:“我一直听说,皇家藏着无数武功秘籍。很早的时候,我就非常好奇。如果可以,我想翻看一下各类顶级武功绝学。如果不行的话,随便给我几本最基础的武功基本功也行。我虽然武功到了天阶,其实是专精一道,对于武学的各方面知识,许是远不如你……”
司马真失笑:“李灵,你真是太可怜可爱了!”
“……”李灵:“什么意思?”
“你以为,荀离为什么愿意做我大周的顺义侯,为什么愿意留在朕身边,卖朕面子?”
李灵:“……是因为武功秘籍?她留在皇室,就是为了武功秘籍?”
司马真点点头:“不错。若非皇室有着无数珍而又珍的藏书,荀离又怎么会长期与我大周皇室保持联系?”
“原来如此……”
司马真笑笑:“荀离是天阶强者,武功独步天下。她正是因为皇室历代珍藏的武功秘籍、古籍才会卖大周皇室一个面子。她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她除了自己摸索武道的前路之外,她只能靠先贤大能的古籍探究至高武学奥义。除了大周皇室,没有人拥有这么多珍贵的古籍,也没有人能保存这些珍贵的古籍……”
司马真垂眸,勾唇一笑:“且不要说我爱慕你,李灵,你既是天下第三的武者,只要是皇帝,都会愿意向你敞开藏书阁的大门。至少,侠以武犯禁,身为帝王,哪个都想用荀离,哪个也都想有人能够制衡荀离。”
司马真需要制衡、防备荀离?
李灵吸了一口气:“陛下,天下人不知道。可我心中很清楚,就算是天阶的我和周一弛加起来,也不会是荀离的对手。”
“所以朕才不得不忍让……”司马真面色淡下来:“周一弛是聪明人,却不一定肯为朕所用。荀离是个简单的人,有时候却实在过于居高自傲,目下无尘,她心在武道,而非大周。”
“若是她心中有大周,有些事,朕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司马真微微勾唇,垂下眼皮:“朕在她眼中,与贩夫走卒无异。”
无论是哪一个皇帝,遇见一个完全没有给过他尊重的人,那么……不是皇帝弄死了她,就是她搞垮了皇帝。
两人之中,绝对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也许在旁人看来,是司马真尊重武学大师。而在司马真眼中,他只是在忍,他只是在忍耐荀离而已。但凡有机会,他一定会翻盘整死对方!
李灵沉默。
她见到司马真与荀离相处的情景,她只以为荀离有些不敬皇帝,但荀离是天下第一,高傲些,一般人也就接受了。
原来……司马真根本不接受荀离的这种高傲,司马真只是在忍耐荀离而已。
司马真身子往后一靠,摇头一笑:“朕是真不能死啊……有些事情不做,朕真是好不甘心。不过,从古至今都没有万岁的皇帝,多活些日子少活些日子也都是峥嵘一世……至少,朕遇见过你。”
李灵微微张了张嘴。
见李灵没有说话,司马真目光朝上,看着宫殿内的盘龙柱的上方:“许是真正见着了性命的末尾,朕近来竟有些伤春悲秋的意思。朕富有天下,只要朕愿意,朕大可用天下供养一人。只要朕愿意,朕也能情话连篇,舌灿莲花。只要朕愿意,朕也能手段尽出,让天下人陪朕演戏。由始至终,朕以为,若朕真想得到什么,无论人或物,只要时间,朕便能到手。”
司马真眼睛落在李灵身上:“朕怎么会想到,朕会遇见你。”司马真一笑:“好似这一切你已不放在眼中了。”
不等李灵反应,司马真便摇头道:“这些话,朕不该说。说起来……越发失了意气,恍若一事无成的小子。”
司马真歪头浅浅一笑:“朕又怎会一事无成?”
李灵想了想,道:“陛下非常聪明。”
李灵自认,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是远不如司马真。她有的,只是永远不放弃,永远想要积极向上的心,世事推着她往前走,给了她一个自强的机会。
所以,现在她能平等的站在司马真眼前,不必畏怯。纵然她要行礼,但她心中并没有弯下腰去。
倘若由司马真走一次她走过的道路,他也许会做的比她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