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骤寒。
冬日已至。
宫中的侍卫和宫女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
乾清宫宫门紧闭。站在殿门口的侍卫都被冬日冷风浸得手脚冰凉,若非有武功在身,他们这般持剑长立,必然是要生冻疮的。
一门之隔,乾清宫内是暖和许多的。
乾清宫正中央摆上了一樽高高的紫金暖炉,各个偏殿又放置了大大小小各色暖炉。身在乾清宫中,便感觉不到冬日的凛冽寒风。
司马真和李灵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他们一个批阅奏折,一个低头翻看武功秘籍,乾清宫中是一派宁静暖和之景象。
“吱呀”一声,阿夏推开乾清宫的宫门,快步走到司马真身侧,低垂下头,贴着司马真的耳边细语几句。
李灵仍旧低着头翻看武功秘籍,她双目明亮,似是看到有意思的地方,面色似喜似惊。
司马真垂眸思索片刻,起身走到李灵身侧,轻声道:“李灵。”
“什么事?”李灵看武功秘籍看得聚精会神,司马真叫她,她依旧低着头,只是口中应了一声。
司马真道:“如今入了冬,朕叫阿夏备一个暖锅,你和他一起去吃好不好?”
“哎?暖锅?”李灵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呢?”
司马真转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奏折,道:“朕还要翻奏折,你们先去。下一次,我们再一次吃暖锅。”
李灵好哄得很,不疑有他,笑道:“好呀!”
李灵放下武功秘籍,站起身蹦蹦跳跳走向宫门口:“阿夏,火锅摆在哪呀?”
阿夏朝着司马真无声拜了拜,跟上了李灵步子:“安平侯,是暖锅。”
李灵摇摇手:“暖锅不就是火锅。我知道我知道呀!”
瞧着两人出了乾清宫门,司马真低声道:“整理整理。”
“是!”站在乾清宫内的宫女忙上前,飞速地将李灵用过的桌椅、茶杯、武功秘籍重新整理,放进了内殿。
片刻间,乾清宫中少了许多李灵的“东西”,看起来“干净”不少。
司马真低低一叹,反身坐在桌案后,轻声道:“请忠勇王进来。”
不多久,乾清宫宫门打开又关上。沈浪大步走了进来。
沈浪走到乾清宫殿内,眼睛微微一扫殿内,朝着司马真行礼:“参见陛下。”
司马真微微笑:“不用多礼。沈浪,怎么今日想着进宫了?”
沈浪垂头一笑。
昨日,沈浪在忠勇王府,听到了李灵的消息。
甄世明告诉沈浪,他和沈悠悠在皇帝的马车上见着了安平侯李灵。
沈浪是相信甄世明的。
可甄世明说的事实,却让沈浪心中复杂到无法用言语表达。
沈浪亲眼瞧见过,李灵面容冷冽的挥袖离开,宫中也隐隐有着安平侯李灵与皇帝反目的消息。若此时李灵人在宫中,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便是李灵被皇帝软禁在了宫中。
除了“软禁”,沈浪已经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今日沈浪进了宫。
进宫的每一步,沈浪都期望着,也许甄世明和沈悠悠只是看错了,马车里的并不是李灵,或者驾车的不是阿夏。
沈浪期望了许久,可在他被侍卫拦在去乾清宫的路上的时候,沈浪便知道了——李灵真的在宫中。
这些年,纵然沈浪投身军中,可沈浪手中一直有着皇宫的出入金牌,他是一直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除了后宫与进殿需要禀报外,沈浪第一次在宫门不远处被拦住了脚步。
进了乾清宫中,殿中并没有一丝李灵的痕迹,沈浪心中却依旧认定,李灵人就在宫中。
到了此时此刻,沈浪心头冰凉凉的。
沈浪在痛心,李灵是天阶强者,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被软禁在宫中?她受到了多少伤害?还有,若真的走到了软禁这一步,李灵必然是住在乾清宫中的,皇帝是不是会强迫李灵?
沈浪在茫然,那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太子,在什么时候,会这样对待一个值得珍视的人?
他的兄弟呢?
他沈浪的兄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有一瞬间,沈浪真心希望自己不知道李灵的消息。
沈浪神色不变,浅笑道:“那晋国秦霍出现在金林后,金林城果真有几个和他一样的‘人’走到了秦霍身边。”
司马真微微有些诧异:“哦?”
沈浪神色肃然:“臣探查过他们。他们所有‘人’都是速度奇快,有些人力量也更大,但他们全都没有内功。他们的恢复能力极强极快,倘若他们受伤,他们都能很快恢复过来,哪怕是断肢也能再生。此外,他们受伤恢复之后,会有虚弱期。”
司马真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沈浪继续道:“臣发现……他们喜欢吸食血液。甚至……有时候他们在虚弱的时候,吸食血液会加速他们体能的恢复。”
司马真微微挑眉:“人血?”
沈浪摇头:“不一定。什么动物血都可能。好似不同的‘人’喜欢的还是不同口味的血。臣暂时没有看到他们吸食人血。”
“吸血……”司马真低低道:“这方天地,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沈浪淡笑道:“这世上既然有所谓的丧尸、兽人……再添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种族,也不奇怪。”
“嗯,”司马真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沈浪:“这便是你今日进宫要奏的?”
沈浪沉默下来。
殿内的香炉源源不断地释放暖意。
沈浪低下头,开口时语速极慢:“司马真,上一次我问你,你与李灵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有答我。”沈浪加快语速道:“现在,我问你,我沈浪问你,李灵为什么消失了?”
司马真神色一怔,微微张了张口,看着沈浪立在大殿中央低着头,双手成拳。
司马真脑中划过无数过往画面,他轻声道:“沈浪,李灵不能出现。荀离要找李灵死战。荀离要让李灵做她武道的祭品。只有李灵比荀离强了,她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她才能安全。她们两人之间,已经无法共存。”
沈浪霍然抬头,看向司马真。
沈浪并没有问司马真李灵现在在哪里,可司马真语中的意思却是他知道李灵在哪里,只是碍于荀离不能让李灵现世。
司马真已经在告诉他,李灵就在宫中。
“臣明白了。微臣告退。”沈浪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
沈浪大步流星出了宫门。
甄世明和沈悠悠就站在宫门口等他。
见着沈浪,沈悠悠飞速冲上去,她已急得忘了行礼,一脸焦急道:“怎么样?大将军王?怎么样?我的主子呢?”
沈浪正色朝着大将军王府走去:“明日便行动吧。”
沈悠悠愣了愣,脚步一顿,忙又追上了沈浪的步子:“你见到我家主子了?你见到她了?她怎么样了?”
沈浪摇了摇头:“没有见到。他,不想让我见着她。”
沈悠悠眼中一红:“我主子是不是出事了?她若是在宫中,怎么会不告诉我?她是天阶啊?皇帝到底是怎么软禁她的?”
沈浪停下脚步,看向沈悠悠:“荀离要找李灵死战,以期突破武道屏障。所以,明日的计划要改一改。”
“荀离?你怎么知道荀离要找我家主子死战?”沈悠悠走了几步:“皇帝告诉你的?你信了?”
“我信。”沈浪闭了闭眼:“他暗示我李灵就在宫中,他告诉我荀离要找李灵死战,所以他才瞒着天下李灵在宫中的消息……可,若是李灵愿意待在宫中,他又何必不让我瞧见李灵?”
沈浪眼中划过一丝痛色:“李灵定然是出了事,而且,她定然是不愿留在宫中的。”
沈悠悠咬唇。
甄世明拉住沈悠悠的手,轻声劝慰:“大将军会救安平侯出来的。”
甄世明又转头看向沈浪:“大将军……明日,真的要?”
沈浪闭上眼点了点头。
甄世明长长叹息:“……还是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