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灵问虫族大军,夏启眼中既有意料之中,又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失落,他缓缓靠坐在床头,侧头对着李灵微笑:“陛下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李灵蹙了一下眉。
眼前的夏启消瘦苍白,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带着浅笑的战神,并不像是冷厉的杀神夏启,他更像是坦然接受一切结果而露出笑容,又因为平静与虚弱不再费心神遮掩情绪。
李灵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只觉得夏启的状态不对劲。
“你是战神夏启,是宇宙联军威望最高的第五军团元帅。不管联军会议讨论出什么结果,我相信你的建议会得到最高的支持率,”李灵看着夏启的双眼:“你打算怎么应对虫族大军?”
夏启笑了一声:“陛下当真看得起夏启。宇宙联军人才辈出,夏启给出的建议不见得就是最好的。”
李灵坚持:“我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应对虫族大军。”
夏启看着李灵,又垂头看向雪白的被褥,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声带着一丝涩然:“我知道陛下不愿意再见到夏启,可如果陛下真的想要知道夏启的答案,这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的。女王陛下……不如坐在来谈?”
李灵一怔。她这才发觉,从自己进了医疗室以来,她一直站在夏启的床边,一副质问的口吻,一副问到一句答案马上转身离去的姿态。
实际上,从进了这个医疗室以来,李灵脑子里只有地球与夏启两样。她竭力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虫族大军上,抑制着思考夏启这个人的情绪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余力,她根本无心分神注意礼仪或者姿态这样的东西。
李灵转身拉过一张白色的金属椅子,在夏启的床边坐下来:“洗耳恭听。”
夏启一手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再抬头看向李灵时,眼神锋利,语声中夹风带雨:“魂体族的女王陛下,这一次虫族暴动,应该是人类联军来审问陛下!”
夏启变脸太快,李灵一懵:“什么?”
夏启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语声平静而冰冷:“宇宙中,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魂体族寻根究底了。”
“数万年前,随着纯种人族的科技发展,发现了在宇宙中偏居一隅的魂体族。但是……根据有记录的蛛丝马迹,夏启有理由相信,这方宇宙中,魂体族是突然出现的种族,而非宇宙万物衍化而来。魂体族,从外宇宙而来!”
夏启翻动着雪白的手掌:“而这宇宙中,另一个来自于外宇宙的,便是虫族。”
夏启平静的语调中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口中的话语更是令李灵心惊肉跳,李灵脱口而出:“魂体族和虫族根本没有关系!”
“陛下,”夏启淡淡看着李灵:“……你自己能够确定这件事?”
李灵明白夏启这话的意思。
夏启和李灵都知道,她是那个来自于地球的李灵,而非那个一开始就由魂体族孕育的金灿灿。来自于地球的李灵真的能够确定魂体族与虫族无关?况且,就算如今的魂体族女王是金灿灿,也不见得就会了解真正的、数万年之前的历史。
李灵:“我确定。”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夏启的意料,他楞了一下。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李灵相信夏启,她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告诉夏启,更何况是在危及地球生死的时候,李灵将魂体族的隐秘缓缓道出:“所有魂体族在诞生的时候,都会得到一份传承记忆。从出生开始,魂体族就知道一些基本的常识,知道自己的来历。而我,得到了金灿灿的传承记忆。”
夏启若有所思。
李灵笑了一声:“也许……这一切在科技发达的纯种人族看起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魂体族的确不是衍化而生,也的确不是这方宇宙的原住民。魂体族是由一位伟大的神明创造的,他是我们的父神。”
夏启面上的神色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他只是道:“这确实非常不可思议。你们的父神,为什么要把魂体族放在这方宇宙中?”
李灵微微仰头:“你知道传承记忆中,父神是怎么定义魂体族的存在的吗?”
李灵张口道出那几条金灿灿曾说话的话语:“父神说,魂体族会是宇宙中最强大的种族。在这方宇宙中,我们有权享有我们的生命。在这个宇宙中,不会有任何种族有能力驱逐、灭绝我们的种族。”
“第二,在宇宙中,人类会是主宰者。就算魂体族比人类强大,魂体族也不应该剥夺人类的统治权。魂体族应该是人类的盟军或者中立存在。”
“第三,在宇宙中,如果有任何生灵想要剥夺魂体族的生命,魂体族都有权利反抗,包括人类。”
“很有意思,”夏启评价了一句,敏锐地指出:“也就是说,你们父神是随意选择了一个比魂体族弱的宇宙,将你们放入这方宇宙。”
李灵点头:“父神给予魂体族生存的权利,他不可能将另外的种族投放这个宇宙,刻意来毁灭这方宇宙。何况……这世间万万宇宙,数之不尽,就算父神想要投放其他种族,也没必要将两个种族投放在同一个宇宙中。所以,魂体族和虫族的来源不可能相同!也不可能有所关联!”
夏启一怔:“……你是说,你们父神创造了很多种族,分别将之投放在不同的宇宙。而每一个被投放的种族,都会遵守那三条原则。种族生存权,人类统治权,个体生命权。”
李灵点点头。
夏启沉吟良久,没有反驳李灵的这套完全不科学的“神灵”理论,而是顺着李灵的话分析:“按照你所说,你们父神能创造许多种族,那么,也许这其中还会由比魂体族强大很多的种族,你们的父神会将那个种族投放到与他们的实力‘相适应’的宇宙中……如此说来,魂体族父神之强大无法估量。确实,按照你的说法,魂体族和你们的父神不至于与虫族有所牵连。”
李灵:“就是这样!以父神的强大,他给了魂体族生存的权利之后,他基本不会再理会魂体族,又怎么会与小小的虫族有关?”
“小小的?”夏启喃喃了一个词,摇了摇头。他抬手点开自己的手环,右手却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那颤抖来的突然,李灵来不及反应,话语已经溜出了嘴:“你怎么了?”
担心焦急的问话瞬间点亮了夏启的双目,他柔和下目光,嘴角牵起一丝笑,右手情不自禁抓住李灵的一只手腕:“李灵——”
李灵触电般甩开夏启的手。
那浮现了一半的笑容僵死在脸上,夏启张了张口,猛然间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李灵垂下头,死死皱起眉头。
她恨自己一时的口快,又恨夏启这样的举动。
“抱歉咳咳咳咳!抱歉咳咳咳咳!”夏启剧烈地咳嗽着,眼角泛红,不住地道歉:“抱歉咳咳咳咳咳咳……”
李灵沉默,她想质问夏启。
当初他们分手时,他说得那样绝情,现在这样算什么意思?!
是当她李灵也如那位女星一样,由着他这位天之骄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可看到夏启这样痛苦的、虚弱的模样,李灵的质问又都咽了回去。
良久,夏启垂下眼,自嘲一笑:“抱歉,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心志也不够坚定。”
“所以任何人的拥抱都可以让你感觉舒服?!”李灵控制不住的讥讽道。李灵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过,可那个女星的那张照片却长久地在她心底撕磨着。
夏启转头看向李灵,面上带着一种虚弱的茫然:“什么?”
夏启面上惨白,李灵心头一痛,摇了摇头:“算了。你刚才要给我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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