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鹿凝又做噩梦了。
距离天妖两界开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期间，她只要一入睡，就会经常梦到大战中的情形，明明是梦境，却又像现实。
梦里的檀逆浑身是血，星宿妖们身受重伤，战况惨烈到了极点。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从梦中惊醒，冒出一身冷汗。
见鹿凝喘着气不说话，明幽心疼的安抚她，“别想了，都是假的，那是假的知道吗？”
鹿凝双手捂住脸，低着头冷静了一会儿。
直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才抬起头，双眸茫然，“天还没亮吗？”
“快了。”
明幽轻抚着她的头发，从床边站起来，“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不吭声，安安静静的看着明幽走到桌前，往杯中倒水。
这里是什么地方，鹿凝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偏远的无名小镇。
自从离开妖界，她走过的地方太多了，每个地方最多待两天，就得启程转移阵地。
走的多了，听到的也自然多。
不仅仅是凡界，四海八荒都在探讨天界跟妖界开战的事。
有人说妖皇逆撑不了多久。
有人说妖界溃不成军。
有人说再战下去，檀逆不死也残……
舆论满天飞，连世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战，妖界输定了。
鹿凝一路听过来，从开始的忧心忡忡，到中途的麻木不仁，至于现在…似乎有些心如死灰了。
看不到希望，前途一片黑暗的那种绝望。
明幽把水递给她，她怔怔的一口气喝完。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双胎的缘故，小腹明显隆起高高的弧度。
也不知是受了怀孕的影响，还是因为战事而焦虑，她的性情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娇俏好动，也没有整天愁容满面，反倒是异常的平静，平静的如同一汪死水，泛不起涟漪，更荡不起波澜。
明幽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很不是滋味，“凝儿，振作起来好吗？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我们不要轻易放弃。”
鹿凝握着空空的杯子。
放弃？
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放弃什么吗？
“叩叩叩。”
屋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赫昭的询问：“两位姑娘，起了吗？”
保险起见，赫昭不再称鹿凝为妖后，也不叫明幽为护法，直接喊她们姑娘。
天微微亮，明幽把门打开，“怎么了？”
“方便进屋谈吗？有要紧事跟你们讲。”
赫昭的神情十分凝重，不像开玩笑。
“进来吧。”鹿凝走到桌前坐下，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门一关，屋里光线也暗了许多，氛围莫名压抑。
“什么事？”她绷着心弦问。
赫昭如实告知：“昨晚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回去打听了一下，妖界目前的处境很艰难，我们的情况也很危急。”
“怎么了？”
“天妖两界实力悬殊，自开战以来，只有冥主大人施以援手，但天神跟鬼魂之间，向来存在压制性的相克，诸神之光消灭了大量的鬼使冥差，天界向冥界发出警告，倘若冥主大人再插手，覆灭的将是整个冥界。”
鹿凝听的心如刀绞，“我早就说过，让龙厥不要管这事，可他就是不听我的。”
“你先别难过。”明幽拍拍她的肩，继续问赫昭，“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
“妖皇冕下已经拒绝冥主大人的支援了，可冥主不听劝，他笃定天界不敢覆灭整个冥界，万物相生相克，存在即合理，没了冥界，世间生灵历经生老病死，无数孤魂该何去何从？会乱套的。”
赫昭沉声道，“可即便这样，妖冥两界也不是天界的对手，妖界损失惨重，冥界的攻势犹如飞蛾扑火，冥主虽然不再让众鬼参战，但他自己依然能帮则帮，与妖皇冕下合力对抗乾山八大帝君，受了不小的伤。”
“那星宿妖呢？我的那些同伴呢？”明幽急急的追问。
赫昭对上她泛红的眼睛，心也跟着一疼，“护法们都受了伤，无一幸免，就连左使苍牙狼也死了。”
明幽瞳孔一缩。
鹿凝手脚不受控制的发抖，“那…那檀逆呢…”
檀逆之前为了救活她，把半颗妖丹给了她，而他自己只剩下一半的修为跟妖力，他要怎样去应对强大的天界？
“……”
赫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鹿凝深吸一口气，“你说吧，我承受的住。”
他迟疑了半晌，缓缓开口：“冕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基本都是以一敌众，他消耗的妖力最多，受的也最重，可无论他受再多的伤，都能奇迹般的瞬间愈合，就好像怎么打都打不死一样。”
鹿凝愣住，明幽也懵了，“还能这样？”
“对妖界来说，这本该是件好事。”赫昭话锋一转，“可天界察出了端倪，天帝派了两位神君守在虚境亡灵窟，发现弑神泯在呼唤冕下，它甚至可以自行替冕下消除伤害，保护主人的性命安危。”
“此举激怒了天界，他们奈何不了弑神泯，短时间内又无法斩杀冕下，所以妖后，我担心天界已经开始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鹿凝思绪混乱，却捋清了一点，“你是说天界会派人抓我，以此要挟檀逆？”
赫昭不置可否：“这就是冕下让你离开的原因。”
连赫昭都知道，鹿凝是檀逆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不可触犯的禁区。
更何况鹿凝有孕在身，留她在身边，檀逆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的放手去战。
天界若是抓到了她，等于掌控了檀逆的软肋，那他才真的悬了。
明幽意识到情况紧急，“我们得赶紧走了，这地方不能多待，以免暴露踪迹。”
鹿凝抿着唇，现在根本分不清怎么做才是对的，只能任何明幽把她牵起来，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
天界。
天帝负手站在神霄殿，脸色很沉，“这个檀逆，吾早就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不容易对付，竟然带领妖界支撑到现在。”
景元神君刚从虚境回来，“天帝，妖皇逆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有一半的原因，来自弑神泯对他的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