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奉天殿上，又是一轮朝会。
蒋坏按照惯例走入大殿，找到他熟悉的那根柱子，正要靠着再睡个回笼觉。
还没等合上眼。
不远处，就听文臣班列之中，一位中年男子大步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
“臣王旭，有事要奏！”
身为御史的王旭一脸正气说道。
龙椅上。
老朱微微皱眉。
一般朝会上，通常都是六部主事先说话，其后才是这些言官御史。
这王旭……
多少有些不懂规矩了。
但老朱却是没表现出来，他稍稍沉默，这才沉声道：“有何事，直说便是。”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蒋坏，自上任以来，向来目无王法，行事没有半点章程法度，如此行事，难道陛下没有看见吗？”
王旭虽然已是中年人。
但还是有点愣头青的性子，说完，环顾众臣，冷冷又道：“若是陛下再不对这蒋坏多加管束，国朝风气，难以清正！”
风气清正？
一听到这话，老朱立刻眯起了双眼。
“朕若是没记错。”
“之前詹爱卿等人检举蒋坏贪污滥权，最后，有结果吗？”
他语气陡然变得冰冷。
沉沉说道：“而且，但凡贪官污吏，哪个不是你们文臣里面出来的？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朕的锦衣卫比你们还脏？！”
这话一出。
王旭顿时没话说了。
他还能怎么反驳？总不能说，陛下你说的没错，锦衣卫就是脏污纳垢之地？！
要是真这么说了。
只怕不用等下朝，刚说完，估计就得被老朱下令拿住，押送诏狱……
“陛下。”
王旭纠结好一会儿，却还是咬牙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这便是在与民意作对！万民难容此等奸佞之臣，蒋坏此獠若是不除……”
得，还是这一套！
不远处的蒋坏听到这狗屁御史的话，顿时皱紧了眉头。
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被人这么招惹。
尤其是在王旭这话说完之后。
之前就在蒋坏身上吃过瘪的詹徽，顿时感同身受道：“没错，还请陛下三思。若是再不对蒋坏加以管制，我大明……”
“我大明，还用不着你们几个在旁置喙！”
陡然间。
老朱坐在龙椅上，眼看云淡风轻，却是猛地高声大喝！
这一嗓子，吓得众臣一阵哆嗦！
就连还想再说两句的詹徽，也不禁闭上了嘴，满脸惊恐！
“你说我万民难容此等奸佞之臣。”
“好，蒋坏，你出来说说……”
老朱看向藏在武勋班列里的蒋坏，冷笑道：“告诉他们，你都做了什么！”
“呃……”
“我只做了一点点微小的贡献而已，跟王大人相比，算不得什么。”
蒋坏无奈的走到大殿中央。
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顿时让众人纷纷嗤之以鼻！
“……就你，还为大明做贡献？”
“没错，你这等佞臣，不祸害国家已是好事，还指望你做贡献？！”
“竖子！”
瞬间。
众臣又有人忍不住骂了起来。
这叫骂声让蒋坏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寒芒。
下一刻。
就听蒋坏缓缓道：“诸位大人，我蒋坏话还没说，你们就这么果断的下定论，只怕，有失公允。”
“公允？”
王旭冷笑，“跟你这种人，还有什么公允可谈！”
他为官十几年，最是看不惯的就是锦衣鹰犬。
更别说。
如今这蒋坏，行事作风竟是比上一任的毛骧更狂妄。
这，谁还能忍？！
“好，那王大人可否告诉我，今年以来，河南灾情严重，以至于南京城里都出现了无数灾民。”
“这灾情、灾民，王大人可有关注？”
“关、关注……”
这话，顿时让王旭有些错愕。
他乃是言官御史，上奏表述的都是天下大事。
什么灾情，什么流民。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受了灾而已，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吗？！
“……蒋坏，这种事情，河南那边自有官府处理灾情。”
“至于这南京城里的灾民，他们有手有脚，还需要管吗？”
王旭说着，不禁露出了满脸讥讽的笑容：“所以说，你蒋坏就是个佞臣！还以为灾民们都是残废不成？！”
“如此不恤民情，也难怪，没人对你们锦衣卫有半点好脸色！”
他这话越说越是激动。
越说越是亢奋。
全然没有注意到老朱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蒋坏看了看老朱，又看了看面前的王旭。
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怜悯！
跟这些狗屁御史不同，老朱可是真经历过民间疾苦，更知道灾民、流民过的有多艰难！
当着老朱的面说这些‘何不食肉糜’的屁话，真以为，老朱不会惩治他王旭？！
“王大人，我打断一下。”
“不管你说的对不对，但我蒋坏这些日子一直在安排给京城里的灾民散发粮米、施粥。”
“这些事情，总归能对灾民们有几分帮助。”
“既然王大人说我蒋坏是奸佞之臣，那么您这个大清官，又为百姓们做了什么？”
蒋坏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你！”
“我心里有陛下，心里有大明。”
看到对方有些不知所措，蒋坏顿时笑着继续补刀：“我心里，更有家国百姓。若是说我奸佞，那王大人你这种什么都没做的，岂不是更奸佞吗？”
“陛下！”
被蒋坏这么一怼。
王旭彻底压不住脾气，扭头对老朱叩首道：“这蒋坏简直就是强词夺理！而且，身为锦衣卫，给灾民们赈发粮米，难道是他该做的事情吗？”
“若是让臣来评说，臣只想说，这蒋坏定然是在收买人心！”
不得不说。
王旭这情急之下，倒还真说出了一句有用的。
霎时。
詹徽等人眼前一亮。
各自对视，紧接着便齐齐拱手道：“王大人说的不错，蒋坏此举，当是有收买人心之嫌。恐有不臣之心！”
“还望陛下明察！”
“望陛下明察！！”
一时间。
整个奉天殿里，要求严查蒋坏的声音此起彼伏。
听的老朱满眼怒火。
片刻之后。
待到众臣渐渐停下，他含着怒气道：“你们……说完了？”
“陛、陛下。”
听到老朱不太愉快的语气，王旭再次大着胆子，道：“臣等只是希望陛下能够明察秋毫，莫要让奸臣有可趁之机呀！”
“好，既然你们说这蒋坏有不臣之心……”
“那朕给你们查他的机会，只要你们能找到证据，朕必严惩不贷！”
老朱起身，负着手，环视众人：“……如此，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便也不再纠缠。
随着老朱一声‘散朝’。
满殿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