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奉天殿。
随着百官山呼万岁，老朱照例让众臣平身。
武臣们起身便站在了一处，没什么动静。
但文官那边，却是开始了阵阵热议：“……依我看啊，如今坊间传闻的‘绣花妖’，就是蒋坏手下那个沈炼！”
“就是，哪儿有那么巧，每次出事，他都在旁边？”
“还不是陛下护着蒋坏，蒋坏又护着这个沈炼……”
一众文官们窃窃私语道。
但奉天殿虽是大殿，可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的议论声。
霎时间。
老朱听着这些人的热议，顿时皱起了眉头。
刚要开口。
倏然，一位御史大步走出，连忙对老朱叩首道：“臣兵部给事中，赵程。”
“有事启奏。”
“说！”
老朱将目光投向对方，语气冷然。
但赵程却没有在意老朱的态度。
他忙说道：“臣听说，这沈炼乃是如今肆虐京师，掳掠无数良家女子的‘绣花妖’……”
“之前的杨大人检举沈炼不成，实是因为蒋坏极力庇护，还请陛下肯痛下决断，将蒋坏、沈炼一同下狱审问！”
赵程越说越是正气凛然。
甚至，更是扭头直视武官朝班里的蒋坏。
一脸肃然道：“若陛下还放任蒋坏包庇手下，自此以后，国朝风气不正，我等治世之臣何以教化百姓？！”
不得不说。
对方这一番话说的着实称得上是‘振振有词’。
蒋坏听完，顿时皱起眉头。
敢情人家是治世之能臣，我蒋坏就是祸国殃民的奸臣？
这他妈是哪门子的道理！
“……臣蒋坏，也有事启奏。”
就在赵程还想再对蒋坏发作时。
蒋坏从朝班里走出。
面色漠然道：“陛下，关于绣花妖一事，臣有话要说！”
老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谢陛下。”
蒋坏拱拱手，立刻从怀中拿出了那半张龙纹信纸。
“请陛下看看这信纸，若是臣没记错，这纸只有我大明宗室、皇族才有资格使用！”
“而这，正是昨日我在疑似是绣花妖的贼人尸体上搜到的……”
说到这，他环顾众人，平静地道：“如果绣花妖真的与我蒋坏，或者与我手底下的沈炼有关系，那这信纸的来由，又该如何解释？总不能，我蒋坏其实是姓朱，也是大明宗室吧？！”
这话，不好笑。
满殿文武几乎瞬间都将目光投向了蒋坏。
他们没有一个人露出笑容。
反而个个皆是脸色凝重。
视线更是聚焦在蒋坏手上的信纸。
“这龙纹纸，的确是宗室、皇族才可使用，那你的意思是，这绣花妖事件中有宗室参与其中？”
“臣并不敢断言，但这事恐怕并不像诸位大人想得那般简单，若说只是沈炼一人所为，这断然不可能。”
“但要说有宗室参与行凶。”
“这也说不通，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宗室皆有封地，怎会缺女人呢？”
蒋坏耐心说道。
他这话说的没错，毕竟老朱开国之后，便对朱家子弟大肆分封。
所以对宗室来说。
他们如果真的缺女人，在自己封地里想怎么搞怎么搞，何必要在南京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这，不合常理！
“陛下，这蒋坏现在拿出一张信纸，就想为他那手下开脱。”
这时，赵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立刻道：“即便这龙纹信纸，只有宗室可以使用，但旁人弄到这东西也并不麻烦。更别说，还有蒋坏牵涉其中，万一是蒋坏故意伪造呢？”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想弄到龙纹信纸，绝非难事！”
“还请陛下明察——”
说着。
赵程再次拜倒，语气陡然变得激昂：“奸佞蒋坏，为包庇属下之罪，竟是不惜将宗室牵扯其中！这等行径，我大明自开国以来，闻所未闻也！”
“臣赵程，伏望陛下诛杀此獠，以正国朝风气！！”
一听对方这话。
蒋坏立刻眯起了眼。
他倒是不担心对方这行为能把他怎么样。
但眼前这人敢这么做，只怕跟之前那几个言官御史差不多，背后，恐怕都站着某些势力。
想到这，他微微抬头，看向詹徽。
一向与他不对付的，也就这老头了……
不过，让蒋坏有些意外的是詹徽却同样死死皱着眉头。
一副对赵程这番话感到诧异的模样。
全然不像是幕后指使之人。
“蒋坏，你可有话要说？”
老朱看了看蒋坏，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回禀陛下，臣这里既有物证，自然也有人证。”
蒋坏忙拱手道：“昨日抓捕绣花妖时，曾有一位被掠走的女子，被我们锦衣卫救下。”
“既然这赵大人不信我蒋坏是清白的，那就让这女子出面，证明我蒋坏，以及我们整个锦衣卫的清白，如何？！”
此言一出。
瞬间，满殿哗然。
之前蒋坏说三天之内便可破获这绣花妖一案。
他们还以为是搪塞之词。
没成想，蒋坏居然还真有突破。
甚至还搞出个人证。
赵程脸色骤然变得惨白——“陛下……”
“把人证带上来吧。”
老朱这时看都懒得再看那赵程。
既然有物证，也有人证。
这就说明蒋坏跟绣花妖一事，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那这个姓赵的，不就是想借机攻讦蒋坏么？
“……是。”
蒋坏这时同样忽略了赵程。
很快。
随着锦衣卫那边接到消息，昨晚还不愿意配合提供口供的女子，被带上奉天殿后，顿时吓得如鹌鹑般瑟瑟发抖！
“昨夜，你被贼人掳掠，是他带人救了你？”
老朱高坐龙椅上，直视着殿上女子，淡淡问道。
“是、是！”
“那他呢？”
说着，老朱指了指随着女子一同上殿的沈炼。
“也是……”
女子连忙点头道。
这下，人证既然证明了蒋坏、沈炼的清白。
案件自然就跟这两人没关系了。
老朱微微颔首。
示意让这位人证先退下去。
接着便对众臣道：“既然有人证能够证明蒋坏清白，现在，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
一时间。
满殿寂静。
现在再跳出来跟蒋坏唱反调，这可就是逆风局了。
顺风的时候，谁都愿意落井下石。
可一旦逆风。
哪个还敢冒头？真以为锦衣卫这三个字，是听着好玩的？！
想到下了诏狱之后的悲惨画面，不少人顿时打了个哆嗦……
“既然你们没话说了，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老朱也不想再在这个案子上多掰扯。
毕竟，事情牵扯到了宗室。
再闹下去，丢的就不只是南京府尹的脸了。
更是让大明，让朱家丢脸……
“那信纸的事……”
蒋坏这时有些迟疑。
老朱摇了摇头：“这件事容后再议。”
“是。”
顶头上司都发话了，蒋坏自然也没意见。
事情告一段落。
趁着没人敢再跳出来，老朱忽然起身，环视众人：“既然这次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蒋坏的能力以及清白。”
“那从此以后。”
“便赐予蒋坏自由出入文华阁的特权，以后，若锦衣卫有办案需求，六部必须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