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夜晚的公园有些寒冷，良瑾的声音却好像带有温度，很温暖，很好听。
于宣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良瑾的侧脸，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坚定，是在课堂上不曾见过的表情，让人不自觉就陷入其中。
路灯发出淡淡的光芒，灯光下飘起的灰尘和一群乱飞的不知名小虫，空气中飘荡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淡花香。
于宣察觉到心跳的加速，藏在心底的话呼之欲出。
也许天上的星星赋予了力量，也许是今晚良瑾的应约给予了于宣勇气。
在深呼吸数十次之后，于宣像着魔似的开口：“教……教授……不！良……良瑾。”
第一次听于宣叫自己名字，良瑾笑着转过头：“怎么？忽然叫我？”
“我！我喜欢你！”像是光荣奔赴战场一般，简单的一句话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良瑾的笑容僵在脸上，脑海中名为理智的一根弦刹那间崩断。
见状，于宣还想再说些什么，良瑾伸手制止了于宣继续说下去的冲动，只是用一只手轻拍胸膛，站在原地好像在给自己做什么劝说工作一样。
“教授？”
良瑾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强迫自己看着于宣的眼睛，脸上也恢复了平时最常见的面无表情。
冷静，冷漠，冷血。
这是良瑾在职业生涯听到最多的词语，甚至在教职工当中享有冷三少的外号。
不带有任何个人感情上课，下课拿包就走，非上课时间几乎在学校见不到这号人，即使是因为工作原因在办公室也是用最快速度做完工作，绝不多停留一秒钟。
曾有学生因为考勤面临挂科的，本打算请求良瑾网开一面放过自己，结果愣是在办公室哭了好久，良瑾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静静坐着喝茶，戴上耳机好像生怕耳朵听见什么。
娇滴滴的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抽搐一边去拽良瑾的袖子，却只得到了良瑾的一句话。
“你要是不想剩下的科目全挂了，就最好赶紧离开我的办公室。”
久而久之，除了必须见到良瑾本人的紧急大事，几乎没人敢踏进良瑾的办公室，更别提问题聊天了。
于宣从良瑾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在良瑾开口的瞬间打断了他。
“教授！如果是……你要不还是别说了……”
空气中有喷泉表演后留下的潮湿味道，还夹杂着淡淡鱼类的腥味。
于宣吸了吸鼻子，像一只泄气的气球。
“你是一个很开朗也很好的女孩，老师理解你想要在大学谈恋爱的心情。”
这是良瑾第一次在于宣面前自称老师，这让于宣想起两人在小吃摊前良瑾曾说不要叫教授了，显得好老，还不如直接叫名字，现在自称老师，明显是要拉开距离。
“但是你要明白，学校里有大把不错的选择，何必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况且……我还是你的直系教授。”
随着良瑾一声叹气，哈气形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于宣牵强地扯起嘴角：“我知道，你说过，你不会和学生谈恋爱。”
看着良瑾迷惑的模样，于宣解释道：“你拒绝杨雅宁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我也是傻，我早该知道我和杨雅宁其实没什么区别。”
良瑾想说些什么，但只是重重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烦闷都吐出来一般。
“没关系教授！”于宣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难过，但泛红的眼角还是出卖了有些悲伤的内心，“我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毕竟你是我来到大学后第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你人这么好，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是应该的。”
良瑾伸出手在于宣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不过，谢谢你的喜欢。”
温柔的动作让于宣鼻子一酸，委屈又有些尴尬。
明明是大好的夜景，又是一个看星星最佳的地点，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心情看星星了，于宣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免得面对良瑾的双眼会有想哭的冲动。
“教授……现在很晚了，我想回去了。”于宣低着头，不敢去看良瑾的脸。
“好，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于宣连忙摆手，谁知道走到哪里就会想要蹲下痛哭，更何况一点也不想再麻烦良瑾，“你……你那么怕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良瑾起身拍了拍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保护学生的安全，并不是麻烦。”
两人并行在凌晨的街道上，因为现在时间已经够晚了，连路边的小吃街都已经收摊回家了，四周的一切都沉浸在睡眠当中，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你现在这个时间回去，不会被你爸妈骂吧？”
良瑾率先打破沉默。
于宣摇摇头：“我出来的时候确认过，他们都关灯睡觉了，我爸还打呼噜呢！”
边说边在口袋翻找着：“现在只要偷偷回去锁好门就好！”
翻找的动作一顿，声音戛然而止。
“完……完了！”于宣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怎么了？”良瑾看着那人惊恐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办教授，我钥匙好像没带……”
于宣想起刚才自己在床上翻滚的动作暗自懊悔，不会是刚才太激动打滚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吧？
“完了……难道我要在楼下坐一晚上然后等到早晨装作晨跑的样子进去吗？”
“那你会冻死街头吧？”良瑾打破了这种想法。
“或者我现在敲门进去？”于宣两手抱住头粗暴地揉着，“老古板会把我杀了的！他一定会让我给列祖列宗磕头谢罪的！”
良瑾不解为什么晚点回家会被爸爸押到列祖列宗面前磕头。
“我们家是有门禁的啊！门禁！今天也就是你说有问题跟我说，如果是我单独出去，十点之前没有回家肯定会被我爸杀了，你看现在都已经一点了！”
于宣绝望得仰头，这是什么事？表白被拒，还被关在家门外即将面临亲爹的审判。
“去我家吧。”良瑾说。
“不不不……不不不……”于宣吐字快得宛如机关枪。
比起去表白被拒对象家中睡一觉，宁可在外冻死。
“那我现在敲门告诉你爸爸，说咱们讨论学术问题讨论到一点？”
于宣一把抓住良瑾企图敲门的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被他知道我和一个男的独处到深夜，我更得死！”
“那就去我家，睡一觉早点回来装作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