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马廷伟的书房燕王虽然未曾进去过,却也知道大致方位。他当先迈步,马廷伟紧随其后,到得书房门口,马廷伟才要开口说个“请”字,燕王身后亲兵已经抬脚踹开了书房门冲进去,开始搜起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
马廷伟顿时色变,“好歹下官如今还是幽州知府,殿下纵容下属直闯书房重地,意欲何为?”
燕王将马廷伟的焦虑完全不放在心上,还仰头道:“今儿夜色不错,马大人就跟本王在这里聊会,房里自然有他们去料理。”
马廷伟又气又急,要进书房阻拦,但被守在书房门口的燕王亲兵给拦住了,听得房里翻东西的动静不小,心中浑似油煎火燎,他这书房里公文邸报就算了,最要紧却是与东宫少詹事的来往书信。
院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衙差们都远远观望,只是被燕王带来的人吓住,都缩头不前。
“马大人稍安勿躁,本王的亲兵知道轻重,不会摔了你的古董珍品。”
马廷伟心存侥幸,还欲狡辩,“殿下不分清红皂白就搜下官的书房,仅凭方才送进后院的箱子就硬要给下官安个罪名不成?”
燕王也懒的再跟他打哑谜,“这件劫匪案子本王派人查了小半年,说起来马大人当真是才思敏捷,居然能够想得到派人去劫杀辽国客商,再将之嫁祸给西夏人,这个障眼法当真使的好。若不是偶尔间知道了本城穷汉暴富之事,顺藤摸瓜,恐怕本王至今都还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西夏那边。你也别觉得自己冤枉,本王此次安插了人在辽国商队里,等他们劫了货之后,一路尾随至西夏,盯着你的人销赃,再押了银子回幽州,送进知府衙门。马大人,本王说的可有错漏?”
“殿下,就算下官收受贿赂,可送礼的人并不曾明说银子的来源,下官至多是个贪渎失察之罪,殿下就一定要给下官扣个勾结盗匪的罪名?”
禹兴国带着人将书房仔细搜了一遍,就差将房子拆了,东西翻的乱西八糟,到底将东宫少詹事写给马廷伟的信给搜了出来,呈给了燕王。
燕王随意打开一封信扫了两眼,又塞回禹兴国手里,“将这些东西交到本王书房里,等本王将这些书信连同案由一并呈至御前,到时候马大人有无罪责,就由父皇来定夺吧。马大人倒不必着急在本王面前申辩,说不定到时候父皇定个三司会审,马大人定然有机会在过堂的时候喊冤枉。来人哪,看好了马大人,千万别让他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马廷伟:“……”
后院里,夏景行已经着人将一干人等连同赃银拿获,又封了知府家的帐房,以及马廷伟的私库,并将来往小厮随从关押在一处,内院还未擅动,只让人守着二门,禁止出入。
他往前院去复命的时候,马廷伟正跪在燕王脚下……
知府衙门一夜之间被燕王带兵锁拿,幽州城里顿时乱了套,百姓还罢了,日子照常过,又有燕王带兵镇守此地,倒也不曾出现惊慌的情绪,只是对此事十分好奇,来往打探,当做奇闻。可供职于知府衙门的胥吏就心里发慌了,也不知道马廷伟是触怒了燕王,还是犯了别的什么事儿。
若说知府大人犯了事儿,那他们这些听命于人的少不得要受些牵连。
燕王府这些人是不敢去了,就怕撞在网里,但夏大将军府上倒是可以前去打探一二。
夏芍药一大早就接到一堆帖子,皆是前往知府衙门赴宴时认识的那些女眷,她翻着帖子问素娥:“是不是夫君又在外面做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些人都赶在同一日送帖子?”
这些日子夫妇二人虽同处一城,但却足有好些日子未见了。夏景行行踪不定,她也知道劫匪案有了新进展,帮不上忙也不准备去添乱,只忙家里的事情。
“难道……案子破了?”
素娥笑道:“听厨房里买菜的张妈一大早回来说,知府衙门让燕王殿下带人给封了,想来将军必是一道去执行公务去了。这些人见不到马大人,自然要另外想辙。”
夏芍药顿时喜道:“吩咐厨房给将军炖着鸡汤,加些参进去。他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是该补补了。另外再将晚上的菜弄丰盛些,说不定今晚就能回家来吃饭呢。”
既是关乎劫匪案,这些人求上门来,夏芍药也不便多说,遂让人将帖子都退了回去,夏府闭门谢客,她连铺子也不去了,省得进去就被人堵着打听情况。
不但她不去,夏南天今日也没往园子里去,只在家陪着绮姐儿玩,只小平安一个人坐着马车去上学,今日既不是旬日休息,他也不能偷懒。
他的好奇心旺盛,实不愿在家多呆,才进了燕王府便揪过萧烨来问个清楚,“世子哥哥,外面到底怎么了?我今儿出门都没敢从正门出来,我家大门口围着许多人,只能从下人买菜的后门里出来,知府衙门真被封了?”
萧烨却逗他,“你若是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小平安:“……”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他倒是一直在苦练,可年纪放在那里,气力不及,屡败屡战,若想打赢了萧烨,还不知道在哪一天呢。
“我去问别人去。”
不过今儿燕王府似乎与往日不一样,小平安问了好几个平日熟识的护卫,都没人肯告诉他实情,还揉着他的脑袋劝他:“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打听!”事关重大,还未定罪之前倒不好四处张扬了。
小平安只能怏怏回去读书。
燕王府书房里,东宫少詹事的信被拆开摊了一桌子,燕王与夏景行一封封看过去。他们原来还疑惑马廷伟如何与东宫搭上线的,原来这位少詹事与他竟是同年,互市开了以后,黄承泽便以同年的身份给马廷伟写信叙旧,一来二去便替东宫将马廷伟招揽旗下了。
“皇兄将来是人做天下之主,没想到也这么眼界窄小,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幽州城。”燕王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兄弟之间渐行渐远,却又无能为力。
夏景行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能拿别的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殿下不妨想想马廷伟被押解进京之后,圣人会派谁来做幽州知府。”只盼新来的知府别再是心思不正之辈。
关外劫匪案主犯落网,从犯自然也不能幸免。
知府衙门被封的第一日,幽州城就开始戒严,不时就有青壮汉子被绑了押送到燕王府大牢里。到得第二日,大牛家院门便被敲响了。
邢寡妇支使小丫头子去开门,小丫头子还未到门前,院子门就被人用蛮力从外面撞开了,幽州驻军黑衣黑甲,手提长刀直闯了进来,吓的小丫头连滚带爬进去报信,“老太太,不好了……”
邢寡妇与莲姐儿听得动静大异于往常,才出房门就被眼前的刀光给吓的止住了脚步,母女俩惶恐的握住了对方的手,领头的武官已经上前来喝问:“你们是张大牛的家眷?”
莲姐儿心头剧跳,手脚俱软,扶着邢寡妇连连追问:“我家夫君怎么了?”
“张大牛受人指使,跟人前往关外抢劫辽国客商财物,已经被燕王府收拿,尔等既是他的家人,也算匪犯同类,奉燕王殿下之命,前来抓拿犯妇!”
莲姐儿只觉眼前一阵眩晕,想起家无恒产的大牛在数月之间就能拿出四百两聘礼,且成亲之后过的日子也很是阔绰,日日喝酒吃肉,不愁生计,只觉天都塌了。
武官身后跟着的士卒们来捉人,邢寡妇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原本还觉得余生有靠,莲姐儿尚未出声,只泪如疾雨落了下来,她却已经扯开了嗓子长号:“杀千万的骗子,骗了老娘不说,还害了我的莲姐儿怀上了孩子……”不管不顾坐到了地方,大放悲声。
奉命捉拿犯妇的官兵要上前去绑她,邢寡妇倒地撒泼打滚,嘴里还哭号自己命苦。
另有人往房里去闯,要搜赃银,邢寡妇见势不妙,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往房里闯,倒还真给她闯进去了,瞧见一名兵士抱着她的钱匣子,琢磨如何打开,邢寡妇要扑上去,呛啷一声长刀出鞘,有人拿刀横在她面前,“刁妇,还不退下?!”
邢寡妇心如刀绞,眼睁睁看着那士兵打不开锁,直接拿刀砍坏开了锁,将里面的银票连同银子一起粗略的点了下,“禹头儿,这匣子里有五百多两赃银。”
“那是我的钱,我的钱!跟张大牛没关系!”
邢寡妇就跟发了疯一般,双眼赤红,恨不得上前去与人拼命。那匣子里的银子十两左右是她跟莲姐儿娘俩这几年做绣活攒的,四百两是大牛当初送的聘礼,其余的俱是莲姐儿在互市揽客的皮肉钱,好容易攒下了这些,算是她半辈子的积蓄,每晚临睡前打开来数一数,一夜好梦到天亮。
“这婆子疯了,将她绑起来!”
立刻有人领命,扭住了邢寡妇,也不管她如何咒骂挣扎,拿绳子绑了个结实,她哭的狠了,被那兵士劈面扇了两巴掌,这才消停了一会。好歹嘴里不再胡吣,只哀哀的求:“官爷,官爷老妇再不敢了!求官爷放了老妇,那银子真跟张大牛没关系,那是老妇的养老钱!”押着她的兵士不为所动,她忽又道:“官爷,我是张大牛的岳母,不是他亲娘,只是跟着闺女过来住几日,原本说好了过两日就要回去的,求官爷放了老妇吧?!”
莲姐儿呆呆门在原地,由得官兵往小跨院去搜贼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邢寡妇的哭声好似利刃一般戳在她心上。她下意识捂着小腹,茫然的看着眼前乱象。
禹兴国被邢寡妇的哭闹烦的无法,皱着眉头对手下道:“这婆子甚是聒噪,打晕了她,拖回去押到牢里饿上几顿就老实了。”
邢寡妇心里眼里都记挂着她的银子,事到如今才知道撒泼打滚也没用了,这才老实了下来:“官爷别打晕我,我不喊了再也不敢喊了!”
禹兴国带人将大牛家小院从里到外翻了一遍,搜了财物装车,莲姐儿与邢寡妇被五花大绑拖在车后面,小院门上贴了盖着燕王大印的封条,准备折返。
一行人才出了巷子,恰与孙家小院里的几个寡妇撞上了,她们是听得莲姐儿有孕,做了些衣裳鞋袜点心吃食送过来,不成想倒撞见了这事。
自莲姐儿出嫁,邢寡妇闲来无事,时不时便要拎些点心往孙家小院去拜访,一则炫耀,二则闲极无聊,出门走动走动。往日几个羡慕她老来有靠,今日见得她披头散发,狼狈之极,皆面面相窥。
“邢嫂子,这是怎么了?”
邢寡妇抬头,瞧见故人,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倒好似被揭了面皮一般,忙垂了头被麻绳牵着往前走,反是一直不曾出声的莲姐儿这会才反应过来,朝着徐寡妇喊:“徐婶子,大牛哥……他们说大牛哥做了强盗……”满面惊惶,极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否定这一切。
众人这下傻了眼,谁也料不到莲姐儿花团锦簇的好日子是以这种方式结尾的。
徐寡妇追着安慰两句:“你可要保重身子……”已经被官兵押着走远了。
几人是前来探望莲姐儿的,算是往日邢寡妇走动的回礼,如今莲姐儿家门上贴着封条,房主闻讯赶来直叹晦气,东西送不出去,她们也只能一路返回,还感叹莲姐儿命苦,“真没想到邢嫂子嘴里的好女婿竟然去做劫匪了……”
回到孙家小院的时候,正逢韩东庭过来,他对邢氏母女并无好感,单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高兴:“这下子可好,再往幽州来的时候就不怕遇到劫匪了。”为着路上不太平,他还特意多花了银子雇了人手押货。
孙氏倒可怜莲姐儿:“她这是生生被亲娘给带累了。”如果不是邢寡妇非要四百两银子的聘礼,说不定这事儿就不会发生。
院里其余这些妇人不知道当初大牛求亲之事,她却是从夏芍药那里听说过饭庄求亲一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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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劫匪案告破,夏景行负责主理此案,燕王便派他押送马廷伟以及一干人犯上京,又修书辽帝耶律贤,将案情讲明,另有被劫商队的善后问题。
此次被劫的货款倒押了回来,不赔反赚,燕王作主将这次的几家客商货物折算了银子发放下去,他们重新在幽州城内置办了货物启程,之前被劫的商旅款银暂时还未发放,只能等案子审完之后,从马廷伟以及魏明,庞师爷,还有一干从犯家里抄出来的赃银里来理赔了。
夏景行忙完了这阵子,才回家却是要收拾东西前往长安。
夏芍药只能替他收拾东西,还有几分担心,“夫君去长安可要小心。”
夏景行不由失笑:“你是担心晋王吗?他如今可奈何不了我。”反倒是他上次带着宁景世回来,被这外孙子气的够惨。
“我哪里是担心晋王?他与咱们有旧怨,谁都知道。我担心的是东宫,马廷伟怎么也算是东宫的人,而且是太子的财路,你断了太子的财路不说,就连东宫少詹事都牵涉其中,太子能善罢干休?他若是在长安城里使绊子,燕王殿下又不在你身边,夫君可千万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夏景行万没料到她想的这般深远,他摸摸妻子的脸蛋,倒好似在摸绮姐儿的神色一般,眸光温柔:“我从小在长安城长大,宫里的事情也知道不少,太子至多是心里不痛快,可是明面上他还不敢拿我怎么样,好歹我如今可是三品武将,也不是他想辖制就辖制得了的。”
他这般笃定,夏芍药还是不放心,倒往他行李里装了不少铺子里的异国货物,又塞了一沓银票给他,“京中之事你比我明白,只是该打点的地方还是打点一二,省得他们为难你。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嗯,我听娘子的!”夏景行将她搂在怀里,深深嗅着她发间香味,都有些舍不得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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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大牢里,天色将晚,负责送饭的婆子推着大桶,挨个牢房放饭。
这是邢寡女母女俩被押进大牢的一个月之后,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以及难吃的牢饭,很快就将邢寡妇好容易养起来的一身肥膘给饿下来了。
母女俩初进牢房的时候,邢寡妇还嫌弃牢饭是猪食,倒是莲姐儿为着腹中孩子,倒忍着呕意强往下咽。饿了不到两天,邢寡妇就忍受不住,捏着鼻子开始往下咽了。
大桶里装着糙米饭,揭开桶盖就能闻到陈米的味道,粗瓷碗里舀一勺子饭,再舀半勺子黄黄的菜叶子,算是一顿饭了,哪怕吃不饱,好歹还能入口果腹。
邢寡妇几口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饭,目光往莲姐儿碗里瞟。
莲姐儿倒是吃的斯文,细嚼慢咽,只盼着多嚼几下能将饥饿的感觉压下去。她如今饿的两颊消瘦,一双眼睛倒是愈发的大了。她知道邢寡妇的心思,多半想着她是个孝顺女儿,能将自己碗里的饭分一半给亲娘,可惜莲姐儿如今也要做娘,她垂下眼皮,假装瞧不见邢寡妇的目光,加快了咀嚼的动作。
邢寡妇只觉得那半碗饭还没填满胃里的一个小小角落,心里饥火怎么也压不下去,想要张口跟女儿要到底忍住了,等她吃完了,还同闺女商量:“娘觉得这孩子不能留,大牛以后能不能活着两说,可你再不能被这个孩子带累了。”
莲姐儿木呆呆瞧她一眼:“就算这个孩子不能留,这牢房里可也没药啊。”她心里明白,若是大牛犯了事儿,此刻她们母女俩在外面,邢寡妇必是要想方设法逼她喝药打了这孩子,重操旧业的。
邢寡妇还当闺女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立刻道:“娘想了这些日子,咱们手里也没钱,只是你忘了这办案的是谁了吗?咱们借了夏将军的名头,烦夏夫人给孙掌柜捎句话儿,求她给你抓幅药来,缓缓将胎落了,此时再不落胎,再大些孩子在肚里长住了,可就不好落胎了。到时候出去了,咱们也能寻别的活路不是?”
莲姐儿心里寒意缓缓升起,虽然心里已经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可那不过是最糟糕的一种假设,等到这话真从邢寡妇嘴里说出来,她顿觉寒心彻骨,手悄悄抚上腹部,嘴里到底反问了一句:“娘也舍得?”
邢寡妇哪里知道莲姐儿心中所想,“怎么舍不得?你拖着个孩子,出去了怎么赚钱?难道咱们娘俩要饿死不成?!“
“娘当初生下了我,怎么没将我掐死?”
幽暗的牢房里,莲姐儿反问一句,倒引开了邢寡妇的话头,“当初你生下来,虽然是个闺女,但你好死鬼爹可是疼的不得了,小时候常把你抱在怀里,倒比人家的儿子还要稀罕些。可惜他是个短命鬼,早早去了,丢下咱们母女,还被族里霸占了房产田地,赶了出来……都是你那个死鬼爹,坑了我一辈子!”
她絮絮叨叨,从丈夫骂到了女婿,满肚子的怨气,连带着莲姐儿也是讨债鬼,她肚里的这个,自然就是小讨债鬼了。
莲姐儿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曾经在幼小懵懂的时候,得到过这般关爱,她从有记忆以来,跟着邢寡妇就非打即骂,从小都惧怕亲娘,渐渐长大,邢寡妇的话从无违拗,逆来顺受惯了,从没想到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她侧过身子,有泪静静流过脸颊,让她想起新婚之时,大牛痴痴瞧着她的目光,时不时还要问一句:“莲姐儿,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又傻又憨,跟头蛮牛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哪里想得到他会做下这等可怕的事来,可就算他在外劫货杀人,对自己却从来呵护备至,莲姐儿不曾从亲娘身上感受到的温柔关怀,都从他身上得到了。
他临出门之时,还记得在巷子口卖碗馉饳让小贩送到家里来,时时刻刻将她放在心上。
她悄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她会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