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漓院里,乔茵打发了一拔又一拔前来禀事的人,刚刚又打发一拨人出去,乔茵烦累得紧,顿觉头昏脑胀,遂用双手肘支撑着桌面,以中指按压太阳穴。
听闻身后脚步声,乔茵眉头一皱,十分不耐烦地喊道:
“不是说了吗?再有事去寻陆妈妈,谁家主子一天到晚困在这鸡毛蒜皮的琐事里头?”
“怎么?王府事太繁,夫人管不动了吗?”
听闻声音,乔茵全身一震,立即起身后转,浑身的疲惫即刻一扫而光,脸上早已挂上了灿烂的笑容,说话声音自动由粗嘎转变成清甜模式:
“王爷说哪的话,王爷执掌整个边城尚不嫌繁累,奴家不过掌一座王府怎会嫌繁。只是这些下人们太罗唣,一件事情总要问上好几遍,不给她们些颜色,她们永远不会改进。”
乔茵一边说着话,一边向侍立旁边的萍儿使了个眼色,萍儿颔首退下。
“一名优秀的将帅掌管着万千事,但并非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夫人倘若理不清头绪,可以找贤能的人分忧。”赵谦说着话走进堂中圆桌旁坐下。
“府里就这么些事,哪里用得着许多贤人,白白养着许多人,不是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吗。”乔茵说着走到王爷身边坐下,提起桌上水壶为王爷倒茶。
“听来,夫人似乎运筹帷幄,对外面的情形了如指掌并且已布署妥当了。那请夫人告诉本王,北边院墙可有防守漏洞?烧毁的三处场地缘何比其它地方易燃?
夫人命人清理那些打斗场地时,可有何发现?
此次事件,令府里的人力、物力、财力损失多少?
倘若今日本王不在府上,夫人要如何应对这一突发变故?
将来需采取什么措施防止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乔茵头脑一片混乱,执着水壶的手僵立不动,直至水溢到桌面上,才尖叫一声放下水壶,急急忙忙拿汗巾去擦拭桌面上的水。
乔茵将桌面上的水擦干后,思绪也理顺了,她对着赵谦嗔道:
“这一清晨,恁没消停,刺客在外作乱时,奴家为王爷担惊受怕。刺客摆平后,奴便想着王爷难得在府上休养,竟还遇上这种事。
奴一心记挂着王爷的安危,心疼王爷十分劳累,想着快点见到王爷,想着为王爷准备一顿丰盛的膳食给王爷压压惊,补补身子。
奴心里全是王爷,哪里有心思想那许多事。
王爷见到奴家,不问奴是否受惊,不安慰奴,不体恤奴一片忧思苦心,反倒连声刁难。
王爷待奴不如从前了,王爷是否心里早就没有奴的位置了,王爷是不是已开始对奴心生厌烦了?”
乔茵原本是想用胡搅蛮缠的方式转移话题,然而说着说着,触动了真心,真个觉得委屈,不自禁流下泪来。
赵谦见状,顺手拿起桌上方才擦桌子的汗巾,靠近乔茵,执汗巾为乔茵擦拭眼泪,同时温声说:
“好了,别哭了,这段时间确是发生太多事情,本王忙得无暇顾及夫人的感受。眼下也还未到轻松的时候,府里、府外诸多事情要处理。夫人务必坚强些。”
乔茵闻言,心里有几分安慰,瞧王爷毫无章法地给自己拭泪,担心他将自己脸上的妆擦花,伸手接过汗巾,一边擦泪,一边娇声说:
“奴若不坚强,早被吓得病倒在床上了,哪还能坐这里与王爷说话。其实,奴什么都不怕,奴就怕王爷不理解奴的一片衷心。”
“茵茵,”赵谦忽然正色道:“往后,无论是府内还是府外,局势都会发生动荡,情形会越来越复杂,本王希望你机警些,不求你保护王府,只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乔茵不期然听到这样煽情的话,刚刚干涸的泪阜又汩汩往外冒清泉。
乔茵正要深情满满地回几句绵绵情语,却又听见赵谦忧愁的声音说:
“茵茵,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你的父亲大人命你背叛我,你会怎么做?”
乔茵脸色大变,睁着迷朦大眼,惶然道:
“王爷何出此言?家父对王爷从来十分敬重和拥护,家父怎会背叛王爷?家父将奴家——他最珍爱的女儿的终生幸福托付于王爷,又怎会做出对王爷不利之事?
奴是王爷诚心重金下聘,明媒正娶的妻子,自进入靖王府那日起,奴便起誓此生与王爷荣辱与******视王爷为奴的命,奴的理,奴的天,奴离了天、命、理,还能剩下什么?
此生,若奴与王爷分离,只可能是王爷厌弃奴、抛却奴,断不会是奴辜负王爷。
若哪天王爷弃了奴,奴心无所系,生无所寄,只能以一卷白绫了却残生。”
赵谦面对乔茵一双诚挚热烈的眼眸,忽地展开一抹温润的笑,露出齐崭洁白的牙齿,笑容无比炫惑,令乔茵如坠幽谷朝阳梦中。
一阵轻盈脚步声让乔茵从梦中惊醒,她越过赵谦的肩膀看到捧着托盘跨进门槛的萍儿,遂立即举莲步向萍儿迎去。
与此同时,赵谦脸上的笑容瞬间跌落,眼里泛出冰冷的雾霭。
乔茵从萍儿手中托盘里端起一碗清油莹亮的鲜汤,返回到赵谦面前,柔声说道:
“王爷,这是奴特意吩咐膳房熬的滋补汤,喝下它可以抗疲劳,理气去寒,舒筋健骨,王爷赶紧趁热喝了吧。”
赵谦看着油亮的鲜汤没有动,在往常,每次乔茵呈上汤来,赵谦都会来者不拒,一口喝光。然而,这次,不同寻常。
“茵茵可知,今早的刺客缘何轻易攻破王府的防线,进入王府?”
乔茵不解地看着赵谦。
“因为,他们有内应,此内应隐藏极深,就在你我身边。为防止意外事件发生,往后,用膳前,每道膳食必须经过验毒以后方可食用。”
“王爷说的是,可是,这汤是奴让专人盯着熬的,肯定不会有事,王爷不如……”
赵谦淡声道:
“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喝,外面尚有许多事情要去做,我过来只是看看你,看你无恙,我便放心了。”
赵谦说完起身要走。
“王爷,”乔茵忽然急急一声高喊,赵谦诧异回头,以问询的目光望向乔茵。
乔茵慌忙说:“王爷,这汤,是奴家花了许多心思的,王爷喝了它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