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妍写好信以后,将信纸卷成极小的筒状藏在腰间,随后,去置物架上挑取几样药材藏进袖子当中。
当关新妍正检视自已鼓囊囊的袖口,想着要不要放下一些药材时,忽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关新妍立即抬眼向季太医看去,正巧,季太医目光向着关新妍投射过来。
两名守卫大力推开石门,目光急切在屋内寻找,见到眼前情形,立刻全身放松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他们看到的景象是,季太医被五花大绑捆缚在椅子上,其嘴里咬着用自己的衣裳下摆揉成的布团,正满脸愤怒地朝关新妍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而关新妍站在火炉旁往药罐里添加药材。
季太医与关新妍见到闯进来的两名守卫俱是一惊,季太医立即朝两名守卫发出求救信号,关新妍则快速将旁边桌上所有药材悉数倒入药罐里。
守卫们第一时间快速赶到季太医身边,将季太医嘴里的布团取出,又去解季太医身上的绳索。
季太医嘴巴重获自由,立即对着两位守卫愤怒声诉道:
“太折辱老朽了,太折辱老朽了,老朽活了这般岁数,从来遭受这等羞辱。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质疑老朽的医术,竟敢对老朽的医技指三道四,竟敢对老朽如此大不敬,将老朽捆绑在椅子上。
别说她只是王爷的妾,就是王爷的夫人也不能如此对待老朽,即便是王爷本尊,也不曾如此折辱、虐待老朽。
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关新妍对季太医不客气大声道:“你就别倚老卖老了,你那些方子早就过时了,你还将它们当作圣经收藏,你孜孜不倦,毁人不厌,你才是岂有此理。
瞧这医药堂,被你打理得乌烟瘴气,这些个药材,种类少又廉价,质量还差,请问季太医,你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害人。
到底是王爷为节省开支拔给你这些药,还是你图省事,图利益,主动申购这些药。
你有没有身为医官的良心、仁爱之心、责任之心呐。
我看你就是个糊涂医官、草菅人命的医官、庸碌无为的医官。”
“你,你……”季太医一手指着关新妍,一手抚着心口,上不来气,差点背过气去。
守卫们将绳索扔在地上,冲到关新妍面前,大声说:
“别说了,季太医可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赶紧回去吧。”
关新妍语气硬梆梆道:“不行,我这药熬了这么些时,眼看马上就要熬好了,不能功亏一篑,再给我一刻钟,药熬好了,我马上走。”
“少废话!赶紧走!”方下巴守卫说话的同时,骤然伸手将药罐打翻在地。
关新妍瞧着满地的碎片和药渣,脸色发青,猛地抬头对两名守卫愤怒言道:
“我忍你们很久了,今日咱们便做个了断!”
说完,伸手操起火炉旁一根红通通的铁棍,向着两名守卫挥砸过去。
守卫大惊,手上紧握着方三叉戟,却不敢举起来,眼见那赤红的铁棍砸下来,两人立刻躲闪,铁棍重重砸在了书案上,案上纸、墨等器物皆遭了殃。
关新妍重又举起铁棍追着守卫打,一路将书架、置物架捣毁。
季太医瞧着满屋的凌乱,频频顿足摇头,在一名守卫奔到季太医面前时,季太医伸出手一把将守卫拦腰抱住,大声说:
“你们是要将我医药堂毁于一旦啊,要打出去打。”
守卫奋力挣脱了季太医的箍制,却瞧见关新妍高举的铁棍正从自己头顶上方往下落,守卫情急中,用三叉戟去格挡。
“呛啷,”一声,铁棍落地。
两名守卫立即围着关新妍,用三叉戟横在身前将关新妍往外逼。
两人均未曾发现,季太医悄然将一把钥匙塞在了关新妍手中,更未曾发现,他们其中一人腰间的钥匙已被置换了。
关新妍被逼到门外,对两名守卫恨恨说道:“你们等着,等王爷来,有你们苦果子吃的!”
说完转身大步朝监牢走去。
两名守卫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心犹戚戚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实在是一种极刁钻、极难相处的动物。
……
关新妍推开监牢石门,在长廊上快步行走,路过那位断臂汉人壁室之时,故作不小心撞到了铁门上,看见里面的人受惊回眸时,手一扬,将一个纸卷扔在他脚边,随后离开。
壁室里的人从角落地板上坐起身,看到地上的纸卷,脸上显露出一抹奇异之色,懒洋洋用脚一勾,将纸卷勾到身前。
伸手捡起纸卷展开来,借着外面墙壁上昏暗的油火,阅览纸卷上的内容。
男子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且缓缓从侧卧的姿势改变成坐着的姿热。直到将纸上的内容全部看完,其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大手将纸卷揉成团,随后将纸团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凝神思考,直嚼了十数下,忽然似下定决心一般,大手往膝上用力一拍,眼里现出一抹坚定沉着的光芒,同时喉结一阵滚动,那纸团被吞入腹中。
男子起身,从身上撕下一条带血的布条,将布条绑在铁门棂上,以此回应关新妍,告诉关新妍,他愿意冒险,愿意参与行动,愿意按照她所有的指示去做。
……
牢房里的气温越来越低,关新妍知道此时已是夜晚,走出医药堂之时外面尚是烈日当头,算算时辰,现在应该是戌时。可以行动了!
关新妍步出壁室,来到长廊,远远看到了那红色布条,面上闪过一丝欣慰。
长廊左右的囚犯们再次躁狂起来。这一次,关新妍没有视若无睹,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很讨厌这种喧闹声,她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人,她很不喜欢这种待遇。
关新妍将墙壁上的油灯尽数吹灭,惹得囚徒们更激烈的喧啸。
似承受不了那鼎沸的哗嚷声,众望之下,监牢里的油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这一灭一亮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似乎一切又恢复了从前,然而,事实上,已有所改变,且某些人的命途从此易辙。
约一柱香时辰后,一名坡脚矮个子男人提着一个食桶一瘸一拐走进牢房,他在每个壁室前稍作停留,用一柄长铁勺往桶里舀一勺稀不稀,干不干黄白绿相间的糊状物装进每间壁室靠门放着的碗里。
漫不经心走过九间壁室,到达第十间壁室时,男人习惯性朝里张望一眼,这一眼,顿叫男人魂飞魄散,男人扔下铁勺,拔脚向外狂奔,其换脚的频率跟不上大脑跃进的速率,跌了个驴打滚,爬起来继续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