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步出监牢后,来到宁湖塔,站在九重塔顶层,眼望四周。默然感叹,这明丽的风景下暗藏多少玄机,如同权力的宝座后总有无尽的阴谋。
生平第一次,赵谦忽然对那没完没了、血风腥雨的明谋暗算感到厌倦。但是,他很快便又振作起来,自己生来便是在权谋中斡旋,从小受的教导,学的本领,皆是为争夺权利而预备,离开这名利场,自己还能做什么?
况且,一旦脱下战甲,会有无数人想要将金戈铁枪刺进自己的身躯。无论是愿还是不愿,自已都必须在戎马战场上搏杀,至于何时是尽头,老天爷知道。
赵谦的身后,站着三名男子,分别是萧让、杨昭以及监牢最高将领文舫。
三人见王爷面色凝重,均知王爷有重大事情要商谈,均以为王爷在斟酌谋略,哪里想到,从来铁血冷厉的王爷此刻正沉浸在他最不屑的忧柔萦思当中。
过了许久,赵谦从惘思中回过神来,不曾回头,面对着身前旷丽的景致沉然问道:
“可有崔敏下落?”
萧让立即回应:“禀王爷,今日,有人在螟蛉街见到过一名毁容男子与一名满脸污浊的小孩,据目击者对两人身高、体型、口音的描述,那二人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人。
可是,他二人进了一家米铺后,再也没出来,两人于米铺中平空消失。
那米铺属富田山庄名下产业,属下派人调取米铺那日运输粮米记录,逐一追查,尚未查到有价值线索。
目前,所有城门、码头均布置了人手,严密盘查过往行人及货物。相信,他二人飞不出边城。”
“当初,本王十分相信,没人能逃出监牢,结果还是有人逃了。
崔敏一旦逃回京城,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清楚。
所以,必须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布控,务必要将他羁押到我面前来。”
“王爷,”监牢将领文舫忽然开口,“属下有一事不明白,既然囚徒是王爷的妾帮助逃走,王爷为何不从那名妾身上寻找线索?”
赵谦忽然转身,怒容满面,对着文舫暴喝道:
“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吗?你怎知我没有试过?”试过的结果是,她软硬不吃,还送自己一身毒疮。这经历倘若说出来太折损颜面,只能默默承受耻辱。
文舫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能不叫王爷生气?
杨昭见王爷一早情绪不佳,火气不小,为避免殃及池鱼,需立即采取灭火措施,遂缓声道:
“王爷,属下这几日明查暗访,有不少发现。”
王爷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对着杨昭沉闷吐了两个字:“说吧。”
“属下根据监牢里那名纵火犯的口供,查到一批隐匿在百姓当中的金人暗桩,他们多是死士,不轻易被启用。
属下还查到他们的几个联络点,如炼油坊、香铺、铁匠铺、酒坊。
但是,属下竭尽所能,还是未查到那些死士与王府里那位是如何联系上的。”
赵谦凝思了片刻,冷肃道:
“原本是想查清她在金国的身份地位,掌握她的全部势力后,再将她铲除。但眼下,局势越来越复杂,我们的人手、物力不足,不能再陪她耗了。”
杨昭道:“那王爷是决定要采取行动了吗?属下已对那些金人及联络点盯得死紧,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府里、府外一起行动,定能收获不少。”
“不,抓几个小鱼小虾没多大意思,咱们设个局,请君入瓮。”
所有人精神一振,神清目朗看向赵谦。
赵谦平静声道:
“我们放出金国太子在靖王府监牢的消息,让府里的那位活动起来,为了救太子,她一定会动用不少人力,如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在外围布置大网,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
文舫与杨昭默然点头,萧让面带犹疑道:
“这主意甚好,只是,如何让她相信金国太子在我们监牢里呢?”
“我筹谋了一个计策。”
三人再次凝神聆听。
“如今气候严寒,发生用水管道爆裂之事稀疏平常,我们在监牢外一里远处,挖破水管,布置抢修点,将监牢里一些轻伤且罪名轻的囚徒放出来抢修水管,另外,安排一部分狱卒装扮成囚徒混杂其中。
将金国太子被囚的消息布散在这群犯人当中,相信,不久后,消息会传到那个人耳中。”
三人沉眸思虑片刻后,你一言我一语,对这个计策展开探讨,并最终策划出详细实施方案。
事情商量完备后,文舫与杨昭各自领了任务相继离去,萧让仍留在场地。
赵谦看着远处天边的几朵白云幽然问:“钱家的事处理的怎样了?”
萧让朗声道:“钱氏已被人从衙门监牢里接出来送回钱家,不过,钱氏并未装疯,而是,真疯了。
属下已安抚那几名乞儿,肃清了王府周边企图报复的鬼祟魍魉,配合王爷前些日特别优待芳华苑的举措,相信,钱家人已认定王爷是挑起钱氏家族事件的幕后策划人,他们应该不敢再对府上六姨娘行不利之事了。”
“嗯!”赵谦听完沉然应了一声。
萧让面带一丝疑惑说道:“属下有一事不明,王爷此番动作,究竟是出于情义还是出于利的需求?”
赵谦转脸看向萧让,不耐烦道:“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应该吗?”
“王爷变了!”萧让一脸狐疑看着赵谦的脸。
“变什么了?你不常劝我专情吗?我这番所作所为,不正合你意吗?”
萧让摇摇头,皱着眉头一脸无奈道:“王爷倘若真听属下的劝诫,就不会出糗了。”
“出什么糗?”
“王爷最近逛了哪条花街柳巷,惹来这一身脏……伤病,这疹子马上要爬到脸上来了。”
在赵谦发怒之前,萧让赶紧开溜,走前还不忘叮嘱,“春花无限好,饴情不自了。抑纵皆是疾,魔障心来医。”
赵谦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萧让抓回来暴捶一顿,但是,眼下没时间去修理他,浑身上下的瘙痒感愈来愈盛,无人知,他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有当着三人的面将手伸进衣衫里抓挠。
萧让走后,赵谦终于忍无可忍,隔着衣服使劲挠,直到感觉皮肤发痛才停手,随后,匆忙走出宁湖塔,跨上匹骏马径往荣太医宅邸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