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块空地,孙姨娘回转身,面对关新妍,悠然道:“胆子不小,真敢来!”
“不来的话,岂非辜负五姐如此器重我,将我抬放到敌手的位置;不来的话,岂非枉费五姐费尽心思来见我。”
“你不怕死吗?”
“怕,便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呵呵,”孙姨娘尖利的嗓声假笑两声,轻巧道:
“死到临头,还能如此淡定,不得不说,你真是个特别的人,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关新妍淡笑道:
“既是如此,相信与五姐接下来的谈话会很轻松愉快。”
稍顿片刻,关新妍声道:“五姐此刻不急着逃命,却执意往这陷阱里钻,是打算孤注一掷、鱼死网破吗?”
“倘若未亲手杀了你,我去哪都不会舒心!知道你在此,哪怕明知这里有老虎,我也要来碰碰运气!告诉我,住在芳华苑西院的那叛贼几时归顺你的?她知道的不多,你是如何破解点阵图密码的?又是如何破解蛊虫解药的?”
“在五姐忙着邀请乔太夫人来靖王府赏玩的时候,我已将那丫头接到西院,研究蛊虫。”
闻言,孙姨娘眉头一震,脸上浮现几丛阴云,但很快消散。
“至于那点阵图密码,设置得一点也不高明,倘若早知道五姐你与金人有干系,或许早就破译了。”
“你怎知乔太夫人是我请来的?那蛊虫解药与密码果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孙姨娘抢声问道。
“乔太夫人喜欢你不是没有道理,许多夫人不愿向乔太夫人坦露的消息,可通过你而获悉。而你,十分乐意将王府内情状添油加醋汇报给乔太夫人,并热烈欢迎乔太夫人来府上搅局。
破解密码和解药并不难,难的是扼制那些动用小聪明为非作歹的念头。”
“成大事者不拘手段!”孙姨娘说话时沿着墙壁缓缓走动,逼得关新妍也不得不绕着圈走,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日你在我书房发现了什么?我在城中布置的暗卫惨遭诛戮是否与你有关?”
“五姐若是成心坏规矩,这游戏就不好玩了早,该我提问了,五姐是如何让香儿追随你的?”
孙姨娘嗤笑一声,朗声道:
“那丫头,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她痴迷王爷。我对她说,等我大金拿下大宋,便将王爷作为礼物送给她,她便心甘情愿随我驱策了。
那蠢人,着实无用,未能给我提供多少情报,西院藏着如此大秘密,竟至昨日才知晓。好歹,这离间计施得差强人意。
该你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了,坦白说,你是否已知晓我的身份?”
“五姐还有不为人知的身份吗?”关新妍故作迷惘,“哦,是了,五姐能领这许多高人来劫牢,若不是山贼就是权贵。
唉,可惜,五姐隐身埋名屈居王府多年,刚恢复身份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谁说我会输!”孙姨娘骤然发怒。
“咦?五姐方才自已说暗卫惨遭诛戮,如今身陷穹牢,这还不算输吗?”
孙姨娘倨傲抬起下巴,高声道:
“我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怎敢来劫牢,实话告诉你,我要劫的人已经劫走了,我还留在此地,是要送你最后一程。”
“五姐即使出了穹牢,还能出得了边城?”
“别白费心机套我话了,你一个即将要死之人,知道那么多秘密也无意义。你还未回答我,你在我书房发现了什么,又拿走了什么?”
关新妍眼眸闪了闪,回道:“我若讲实话,五姐可否饶我一条小命?”
“现在才讨饶,已经晚了,虽然你没什么名头,没什么显贵的身份,但你解了蛊毒,破了点阵图密码,害我在边城踞守多年的势力几近毁灭,若非情势不允许,我定要将你带走,让你历尽酷刑受尽屈辱而死。”
看着嘴上说着狠言利语脸上却风平浪静的孙姨娘,关新妍温声道:
“既然五姐对我如此刻薄,我也不能让五姐太称心如愿了,我可以告诉五姐,我拿走了五姐书桌上的金药檀臂钏,五姐若想再见到那只金药檀臂钏,难!”
孙姨娘忽立住脚,脸上隐隐浮现杀意,其目光向左右睃视一下,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随后迈开脚步继续沿着墙边行走。
“那件物事值不得什么,本就是王爷所赠,如今借妹妹的手还给王爷罢了。”孙姨娘口气轻松说道。
关新妍轻笑一声,回道:“让五姐失望了,那物事不在王爷手上。他人送给五姐的定情信物,我怎敢拿到王爷面前玷污王爷的眼。”
孙姨娘目光幽沉,袖子下的手蠢蠢欲动。
“当初我拿它是为了要在关键时刻请五姐放我一马,如果五姐执意要置我于死地,我只好让五姐痛失心爱之物,抱憾终生了。
说实话,我挺好奇,能够让冷面酷心的五姐动心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想来一定是风采卓然、技艺不凡吧,倘若那英才知道五姐将他送出的定情之物弄丢了,定然十分伤心呢。”
孙姨娘紧咬银牙,心绪纷杂,眼睛滴溜了数回,忽站定沉声说:
“这样,你告诉我那金药檀臂钏藏在什么地方,我给你一次逃命的机会,我不用飞镖打你。”为表诚意,孙姨娘将袖中飞镖一一弃置于地。
待孙姨娘停下手中动作,关新妍悠然道:
“既然五姐让了一步,我也示些诚意,那臂钏其实还在碧幽院,在……金风饮露,浮香夯土……”
几乎同一时间,关新妍与孙姨娘的手抬起,片刻后,孙姨娘大睁着清漓双眼,软软倒下。
关新妍手抚着一只肩膀,深缓吸了几口气,调匀气息后,朝身后石壁看一眼,随后向出口方向奔去,未及半分钟,身后突发巨响,与此同时,关新妍的身体被一波碎石及气浪排出老远,跌落在离出口仅寸许之地。
尘烟中,孙姨娘缓缓站起身,拍掉头上、身上的碎石尘土,抖擞精神,依旧一副劲厉之姿,未显丝毫伤态。其目光迅速在四周扫视一圈,看到那十几米开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即刻抬脚向那猎物走去。
这时,从被炸开的洞口涌进一群身着黑衣的魁梧大汉。
“公主,快走,这里随时要塌,宋人的兵马在外面越聚越多,晚一时,冲出去的概率就越小。”一名大汉对着公主的背影焦急声喊。
孙姨娘站定,回头看看洞口又看看远处躺着的人,正犹豫间,听见前方黑暗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当机立断,手取飞镖,却乍然想起飞镖已被自己卸了,最后一只已打出去了。当下,心一沉,凝眸向那地上的人投去不甘又憎恨的一眼,遽然转身向洞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