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次投放到那灯红酒绿中心处,赵谦平静道:
“让他死在温柔乡里,算是给他个好的归宿了。”
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看客们争相往台上扔钱,有个别激动的趁着酒兴跑到展台去捣乱,但很快被两名壮汉架着拖进暗黑角落。
至于黑暗里发生什么事,无多少人关心,那被拖到暗中的醉官和打手,究竟最后谁管谁叫爷真说不准。
这一小插曲令萧让心有所感,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耶律雄奇滥施同情了,对一个人认识时间长了,常常模糊了对其好坏善恶的判断。
倒不如对陌生人警觉,就如那角落里的两人,看起来很无辜的醉官有可能是借酒滋事的无赖,看着很强势的打手有可能只是尽心办差的老实人。
可能,因为身体缘故,近来总是多愁善感,无故同情心泛滥,这样极不好,会失去对人和事的精准判断。
想到自己这副身体,萧让内心轻轻叹了口气,荣太医说,他的药只能帮自己将毒素压制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这条命不知何去何从,死倒不怕,只怕,许多事来不及完成。
静默片刻后,萧让再次启口道:
“王爷,属下从杀手村打听到一则消息。十天前,有人冒充王爷身份以三万两黄金雇请杀手榜上排名第五的洛飞埋伏在安宁王回京必经之路意图刺杀安宁王。
结果,洛飞被杀手榜上排名第二的华宁击杀。
村长卖了个人情给我,向我透露,重金雇华宁的是来自边城的一位豪绅。”
赵谦十分不屑嗤笑一声,“安宁王那颗脑袋竟也值三万两黄金?想杀他,哪需借他人之手!边城里能耗得起如此巨资,又常往来杀手村的,除了那位没别人。”
“这严员外让人冒充王爷买杀手刺杀安宁王,又自己买杀手行刺杀手,为给王爷栽个轼杀亲王的罪名,真是豪掷万金啊。
他大概也知道杀手不参与朝堂之事,不会出面作证,亦不会供出他重金雇杀手的事实。是以,花如此重金既是要栽赃又要自保。
自以为无疏失,却不知,这杀手村的村长是王爷的同门师兄,他这可是自已给自己挖坑呢。”
“看来,严员外这半年里又攒下不少银子,回头好生盘剥他一回。”
“依属下看,光刮走他的银子对他影响不大,有必要挫挫他在商贾中的名气和势力。”
“嗯,这事,回头你随便指个人去办吧。”赵谦随口道,“适可而止,暂不要惹怒他身后的吴太师。”
“属下明白!”
……
时至亥时,展台前的狂热渐趋高峰,因为此时出场的俱是才艺极负盛名的佳人,一曲曲荡气回肠的弹唱,一支支美妙绝伦的曼舞,惹得看官们躁动不已,呼声不断。
一支西域风情的热辣舞结束,看官们尚意犹未尽,忽见一红衣女子从天而降,台前顿时一片安静,待看清那红衣女子的面容,台下掀起海啸般的狂浪。
“抚心姑娘,抚心姑娘……”众人齐声欢呼。
这雷鸣般的叫嚷声惊醒了某船舱中小憩的完颜烈,自出了天水赌场后,完颜烈一路被黑衣人追杀,好几次遭遇险境,若不是身上带了荼毒暗器,这条命早就交待出去了。
尽管保下了一条命,但再不敢如先前那般横行霸道,如一只惊弓之鸟,感知到一丝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直到躲进这烟花巷,在一片狂器喧闹中,反倒心安。
休息了一阵,缓解了些许日间拼命奔逃积累的疲倦,随眼往台上一看,登时移不开眼,台上演舞的是烟波巷容色最佳,才艺最全,性情最傲的抚心姑娘。
只见那妙龄女子眉眼如星光闪耀,一头浓墨长发如丝般柔媚,凭添万种风情。两条时隐时现的纤长玉臂如无骨之柳唯美至极,灵动的腰肢更是引人联想不断。
其浑身带着酥骨魅惑,挑动人心底最纯粹的想念。
完颜烈早已不由自主站到了船栏边,如多数看官一样,已是全身苏麻、魂不附体。
抚心姑娘一舞结束后疾速闪身消失不见,台前一众看官齐声狂喊着抚心姑娘的芳名,期望能留住抚心姑娘再次献技,胆大的看官则驱动小船去台后一睹芳容。
不久,展台后方一片混乱,百余只大小船将展台侧、后方围了个密密实实。
在这乌央央一片篷船中,有完颜烈的一只小船,倘若在今日以前,依完颜烈的性情,定是直接打到前方去,将抚心姑娘掳到自己船上来。
如今,被耶律雄奇打压得只剩半副胆子,只敢抱着半点希翼之光挤在一群闹哄哄的蛮子中守望天仙。
等了些时,等来花儿舫的当家人宣告抚心姑娘早已离去的消息,完颜烈失望转回船舱,却见舱中坐着一位身穿斗篷之人,其帽檐遮住了整张脸,身形娇小显是名女子。
未等完颜烈发问,女子掀开帽檐,露出一张罕世容颜,对着完颜烈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客气声道:
“公子勿惊,小女子只是想在公子的船上避避风头,稍后便离去,失礼之处请见谅。”
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完颜烈早已心花怒放,虽然对抚心姑娘如此巧合出现在自己的船上有过一丝疑惑,但美人在前,顾不得思虑许多,当下殷勤回道:
“天水镇谁不知道,抚心姑娘是最难请到的娇客,在下先前多次上花儿舫求见姑娘均未遂愿,今日抚心姑娘主动登临敝船,实是天怜我,赐我福运。
此处人声曹杂,扰人清宁,不宜久留,抚心姑娘要去什么地方,在下愿亲送一程,希望姑娘给在一个为姑娘效劳的机会。”
抚心姑娘眸光清灵荡漾,展开一抹甜美笑靥,柔声说:“既如此,烦劳公子送我去韶音阁吧。”
得见抚心姑娘如此灵动妙溢之情态,完颜烈身心俱已沉醉,不但眼睛不听使唤,舌头也难自控,磕巴回应:“在下,愿,愿凭姑娘驱使。”
“为报答公子扶危之恩,小女子愿为公子倾才献艺,公子何不坐下来边赏景边饮酒,让小女子为公子助兴?”
闻此言,完颜烈客套几句后迫不及待靠坐过去,闻及抚心姑娘周身沁人心脾的馨香,极度愉悦,自此,眼里心里只有美人,忘了一切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