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员外的随从布好了马车周边防卫措施后,向关新妍驻立方向走去。
及至跟前,关新妍对这名随从恭敬声道:
“魏管事,在下方才果断告辞,实是为维护严员外的清誉,魏管事是聪明人,相信能明白在下的苦衷。”
魏管事耸了耸眉头,接下来就见关新妍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四方纸双手托举在眼前。
“这是清枢丹的秘方,是对粮草生意中我方违约所作出的赔偿,请魏管事收下,炼丹过程中有任何问题可派人来寻我,我保准随叫随到。”
魏管事未伸手接方子,亦未声言,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
“这可不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啊!”关新妍瞧着魏管事淡笑着说,“方才,我若在严员外面前多说一句话,魏管事现在可就不能如此气定神闲站在我面前了。”
魏管事眼现不明,关新妍平静声道:
“严员外衣服上有淡淡苦楝脂的气味,这气味不似香水不似药,极可能是用来让狗或人追踪之用,之前我路过严员外的马车,闻到更浓一些的苦楝脂味,想来,这气味该是来自马车,也就是说,魏管事无论将马车周边防卫措施布置得多缜密,也还是有疏漏。”
魏管事心上一惊,关新妍再次将秘方置放在魏管事眼皮底下,同时声道:
“若魏管事接下这方子,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乎魏管事前程。”
魏管事想了想,伸手接过秘方。
“魏管事上下里外簇新,最近该是十分得严员外青眼吧,福兮祸之所依,魏管事可要当心了,追随主子多年,突然收获与自身功劳不匹配的恩赐,不是件好事。”
魏管事暗自惊诧重新上下打量关新妍,关新妍继续和颜悦色道:
“魏管事若不嫌弃在下粗鄙,欢迎常来宅上走动,在下若能得魏管事这样的朋友万分荣幸。”
魏管事当下未作答复,关新妍亦不急等答复,他将目光直视魏管事手中秘方,话题一转,声道:
“这方子有个奇特之处,需让魏管事知晓,这炼丹过程当中当十分当心,加一味或减一味药材,或者药物剂量多一点、少一点,都可能让这补药变成毒药。”
魏管事拿着秘方的手忽地一抖,他当然听出,关新妍这句话里暗藏着威胁,暗示他随时可凭借技艺将这补药变成毒药。
见到魏管事脸现不悦的神情,关新妍又道:
“当然,大家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会谨慎操作,也相信咱们彼此合作会非常愉快。”
魏管事看着手中秘方思虑片刻后,抬头说道:
“这事我魏某人做不得主,我暂接下这方子,回头向主子禀明此事,请主子决断,关公子是否还有其它事?”
“有!”关新妍慨然声道,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只羊脂玉镯悄悄塞进魏管事手中,低声说:
“有一件事想请魏管事帮忙。”
魏管事毫不迟疑收下玉镯,从容声道:“请讲!”
关新妍瞧了瞧严员外的马车,不意让马车里人久等,便快速声道:
“魏管事也知道,眼下边城局势不安宁,前些时,马帮那群劫匪光天化日之下在街市袭击神威局抢走银箱。这件事闹得人心慌慌,在边城内都能发生这种事,那出了边城,势必更乱。
我这里有些年礼要运往京城,可担心路途遥远会遭遇不测。
听说,严员外每年年底都会往京城运送年礼,我想请魏管事在严员外面前替我求请严员外同意让我的运礼车与严员外的押礼车同行。
有严员外的威名庇护,我这年礼必定能安全抵京。
此事若成,定当重礼报答魏管事及严员外。”
魏管事持重道:
“此事难为,我不能立即答应你,且待我探得主子的口风再给你答复。”
“好,我便在家宅静候魏管事佳音!不敢多耗费魏管事及严员外时间,魏管事请便!”
魏管事也不多废话,告辞转身大步离去。
关新妍与小莲静驻廊下目送严员外的马车走远。
车厢在视线里逐渐缩成一个黑点,小莲喘出心中一口闷气,终于可以随意开口说话,张口便问:
“哥,为什么有话不在包间里与严员外正面说,却要在此与魏管事说呢?”
关新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声道:
“在包间里,严员外已摆出了一副廉洁奉公的高姿态,他想让我求他,最好是哭鼻子抹泪,没皮没脸没尊严,任其践踏,我偏不称他心愿。
就算我真的死乞白赖求他,他也只会一径唱红脸,最后还是让唱白脸的魏管事给我台阶下。
早晚要与魏管事对接,那我何苦要在严员外面前自取其辱呢?况且,这魏管事可比他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好应付多了。
给那个高高在上的菩萨一个冷脸,回头再笑脸相迎,反而令他有些意外之喜。咱们以后尽量避免与那尊菩萨正面交锋,奈何不了他之前,只能将他高高供奉着。”
小莲深深点头,一想到严员外那阴沉的脸及其泰山般迫人的气场,心里就觉不适,真心不愿再见此人。其虽不如猛虎野兽那般凶残,但他惯用权势和心术将人死死困在他的局中,令人倍感压抑。
倘若今日自己独自与此人见面,定会双腿发软任其搓圆捏扁。后怕了好一阵子,小莲才渐渐将自己从严员外的势力阴影中释放出来。
沉思中,小莲与关新妍已坐进马车车厢,马车往邵宅方向行驶,当小莲的情绪彻底恢复宁静后,抬眼看向窗外,车窗外的景致显示再转两条街道便到午阳街了。
忽又想到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道:
“哥,你说要运礼回京,事实上是想让师傅扮成家仆随他们的押礼车一同进京是吗?”
“嗯!”关新妍点头承认。
“严员外会同意这个请求吗?”
“一定会,而且会趁此机会查我们的底细,即便没查出什么,他也会做些手脚栽些污名给我,以此来挟制我。这种卑劣之事,他从前可没少做。”
“那师傅会不会有危险?咱们又该如何摆脱他的控制?”小莲忧虑道。
“放心吧,你师傅只要出了边城大概就没事了。至于咱们,既然暂时躲不过严员外的侵扰,那就主动去了解他,寻找他的弱点,将来,他拿我命门,我打他七寸,倘若实在斗不过,咱们便跑路,一走了之。”
明明是很严肃、忧患丛丛之事,听关新妍的语气,却感觉不到一丝愁郁,这让小莲也不自禁全身放轻松不少,紧接着问道:
“哥是不是已掌握严员外弱点了?”
关新妍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远处蓝天白云悠然道:
“如严员外这般家底厚、脸皮厚之人,一般的罪名奈何不了他,除非能找到他在边城呆不下去或是在吴太师眼里容不下去的罪状才有可能威胁到他。
先雇几个脚夫盯着他的府邸、追踪他的行程,以后之事,徐徐图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