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几乎全军出动,山谷间传出此起彼伏的冲杀激喊声,战事很快平息。因完颜墨终究是贪生怕死之人,不愿成为两军阵前的祭品,其现身金兵阵前鼓舌一番,终使得金兵将领携着兵士们撤离了宋军防线。
搬军回营后不久,军中传出一条告示,军营防线上的防御工事已遭破坏,谁能献策于短时间内修葺更坚固、更有效制敌的防御工事,谁便获重赏,若献策之人是无罪之人可授军功,若献策之人乃有罪之人可将功抵过。
这条广征良策的告示使得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之人皆心思活泛,跃跃欲试,而因过受惩之人更是看到了大赦的希翼之光。
听到消息的关新妍心中窃喜,王爷终究是袒护自已,不想让自己当着众军将的面认罪割发,是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自己戴罪立功。那防线上的防御工事王爷早就想整改了,而且此前已向她透露了整改方案。
在帐内闲闲了一下午的关新妍,终于找到一件上心的事情可做,立即坐到案前执笔写策案,边写边细细琢磨,在王爷原先整改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花了近半个时辰将策案完成,再从头至尾审查一遍,推敲一番,终于满意地露出笑颜,诚希望王爷看到这份策案心情一悦,也减轻对生威堂那些人的责罚。
亥时左右,关新妍将文案和昨夜赶制的一套衣裳托旁人呈给王爷,不出一盏茶时间即获王爷招见。
通传之后,关新妍稳步入帐,见到坐于书案后的王爷,毕恭毕敬行礼,随后恭谨声言:
“禀王爷,这一日,属下反复研磨王爷的教诲之言,虔心反思后,已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已下定决心,痛改前非,日后,必严格拘束自己的言行,严守行营纪律,严肃对待职责内所有大小事情。请王爷严正以察。”
王爷狐疑地看着关新妍,虽然总是希望她老实安分一点,但看她这副低眉顺眼的姿态却感觉很不踏实。
“我如何相信你?”
关新妍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信纸,恭恭敬敬呈上,“请王爷过目。”
王爷随手取过信纸,粗略阅览一遍,见通篇忏悔录言辞恳切、感人肺腑;引经据典,认识深远;誓词凿凿,刻骨铭心,确是一份反省深刻、让人动容的罪已书。
只是,遣词造句太过恭谨严整,与执笔人性情不吻合,这就显得写这份罪已书的人有些装体面、假正经的意味。另外,字迹流畅,显是一蹴而就,表明写这份罪已书的人只是把记忆深处储藏的文章用笔默写出来而已,字里行间通没有个人念想。
王爷看完这份罪已书后,将一叠信纸随意置放案上,面对关新妍淡声道:
“字写得不错。”
“谢王爷谬赞。”
“内容空泛。”
“属下这便回去重省。”
“不必,倘有再犯当如何?”
“请王爷示下。”
“再有过失的话,你须得十二时辰侍候,由我亲自监管你。”
“王爷圣明。”
关新妍始终态度谦卑,神情如一,整个人似没有灵魂的傀儡在履行过场,脸上仿似罩了层人皮面具。这样的形象王爷很熟悉,身边多数属下皆是这般模样,这样的关新妍让王爷觉得新奇,心里不由自主憋着一股劲,想看她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你的禁令解除!你呈上来的策案,我看过了,构想不错,准予采用。容你将功补过,免你明日悔过受刑,许你之前的求请,生威堂所有人只领一佰军棍不停俸。”
“谢王爷广施恩德!”
“你还有什么请求?”
“不敢。”
看着中规中矩、不露一丝心绪的关新妍,王爷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打算以后一直用这样一副面孔和我说话吗?”
“属下恪守本分,不对吗?”依旧是一副古潭无波的神情。
面对这样一板一眼、行无偏差、形象刻板的关新妍,王爷似有些不耐烦,起身从书案后移步床前。
“若无其它事,属下告退,王爷早些安寝。”说完话,鞠了一躬,关新妍抬脚准备后撤。
“等等,”王爷叫住她,“请教你一件事。”
“不敢当,王爷请讲。”
“这套中衣的裤子上为何开了个洞?”王爷手指关新妍缝制的衣裳询问关新妍。
古潭死水终于被一阵风卷起了波澜,关新妍面显忡怔,一双清漓大眼里装载着惊奇、无辜,还有一丝窘迫。
“这个,这个……”许多种解释冲到嘴边又退了回去,因此表现出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宁且结巴。
“我重新做。”终吐出一句完整话,说完即迈步上前,要拿走那套令自己张慌失措的物件。昨夜赶制衣裳的时候,想到了那首《游子吟》,尔后想念母亲,想念家人,一任自己心绪沉浸在二十一世纪那个温暖小家的回忆里,做活的时候自然少了份专心,全然按照二十一世纪裁衣理念,做了条普通标准男式裤子。
可是,这普标的裤子放到现时代还是太过前卫了,可恼的是,直到王爷提醒才发现这个纰漏。
关新妍手已经触碰到衣裳了,衣裳却被骤然落下的一只大手压住。
“你重新做,没必要将这拿回去啊。”王爷声言。
“那,留这儿,王爷会穿吗?”
“穿啊,为什么不穿?一个洞无碍什么。”王爷坦然答复,“不过,有些奇怪,这种裁式明显不是失误造成,是你独创的制式吗?”
关新妍的脸瞬间云蒸霞蔚,承认自己于此事上匠心独创实在难堪,若对方是自己夫君倒还好解释,可对方是王爷,连好朋友都称不上,彼此的身份显然极不适合深度探讨这种略显尴尬的话题。
“王爷若觉得合意,那便留着吧。”关新妍不解释,丢下一句无碍无失的话,向后退开去。
“你为别人制过这种衣裳吗?”王爷盯着关新妍的脸追问。
“没有。”
“好,以后断不许你为别人制衣,明白吗?”
仅管不太明白,但看王爷肃穆的神情,关新妍不由自主应承道:“是。”
“退下去吧。”
关新妍往外退走,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时代虽没有情趣用品店,但街面上售卖的各种奇怪房内用品不少见,隐隐揣度,王爷莫不以为这是情趣衣?
忽觉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个裁式,其实是简便设计。”
王爷本已将此事放下,闻言,抬头看向关新妍,淡然声道:“猜到了,”稍顿,奇异声道:“如若不然呢?”玩味的眼神显是已看穿关新妍心思。
关新妍心头猛地一跳,脚底打了个硍,慌忙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