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谈了近一个时辰,太子显然未料到事情的复杂性,原以为凭着热勇一腔,权柄一挥,功败垂成。经过关新妍逐步深入地讲解,太子总算认识到太师的实力,意识到前路的艰难。思想剧烈挣扎了一番,最终,发出了一句“不成功便成仁”的誓词。
模拟太子的语气拟定了一份篇幅长、内容精深但用辞浅显的奏章,趁太子誊写奏章之时,关新妍以还有要事待办为由离开了太子居院。
太子其实很想跟过去看人剜眼球,却被关新妍一个严酷的眼神冰冻了好奇心。
匆匆回到客院,关新妍将院里的宫女们都支使开,进入一间侧室,见胖胖的司膳总管被五花大绑缚在床上,两名侍卫默然立在床旁。
“这里不需要你们了,退下去吧。”关新妍对两名侍卫声令。侍卫躬身一礼便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余两人,关新妍上前伸手将司膳总管嘴里的布取了下来。
“关小姐总算来了,快快给我松绑,我这手和腿已麻痹多时。”司膳总管嘴一得便急急声诉。
“不急。”关新妍轻声吐语,面色恬淡地缓缓于床沿边上坐下。“技不如人就得受制于人,萧公子落我手里,就得任我摆布。”
床上人眼现惊疑,“关小姐要做什么?在下记得,与关小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吧?”
“哈,”关新妍假笑一声,手中蓦地多出一把匕首,且将匕首缓缓贴近那肥嘟嘟的脸,“你这人,势利得很,当初我被严员外抓到严府打得半死,你袖手旁观,而当我在严府立足脚根后,你便适时出现与我谈合作。
我被太师抓入太师府,虽不是你全盘策划,但你必然有在暗中推波助澜。你想利用我对付太师,可谓煞费苦心。
而今我落入太子府,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我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活过气来在东宫立稳脚,正可利用之时出现,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妙啊。”
匕首已贴到了眼眶,萧让的头不断后昂,退无可退,惊恐道:“关小姐不会真要挖我的眼球吧?手下留情啊,我坦白,我承认,我确是利用了你,可我是有底限的,我清楚你在靖王心中的份量,我决计不会让你性命不保。
关小姐绝顶聪明,想要办的事总是办得利落又漂亮,每次遇险境,总能化险为夷,在下对关小姐十分钦佩。作为靖王的左膀右臂,在下自是希望关小姐倾尽才干效力靖王,更希望关小姐与靖王长长久久永不分离。所以,在下确曾略施小计将关小姐卷入局中协助靖王成事。
在下虽有私心,但决计没有害关小姐之心,自关小姐入京城,在下明里暗里委实替关小姐除了不少祸患,也算劳苦功高啊。
现如今,关小姐的父亲还在太师手中,关小姐的母亲还有两个妹妹都在京城郊外,我若因治疗眼伤延误了时辰,对这两处管照疏失,届时,受损失的不光是我,还有关小姐你啊。”
“威胁我?”关新妍眯起危险的双眸。
“不敢。”
“听着,”关新妍摆出一副傲然的神情,睥睨着萧让,“我现在可是太子身边的宠臣,借太子的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太师对我所作的种种恶行,我会让他一一加倍偿还。
我用我的方式去复仇,你们用你们的方式对付太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再来找我!”
“你以为傍上太子就万事可成了吗?”身后忽传来森冷的声音,关新妍浑身一颤,匕首从手中垂落,刚要转身,身子骤然被人托起向外去。
见到靖王,关新妍顿时没了先前的傲气,躺在靖王怀里,仰头瞧着靖王收紧的下颌线,莫名有些心虚,再瞧着其身穿的侍卫的衣裳,隐隐觉得不安。但,最多的还是欣喜,再见到生龙活虎的靖王,一直深藏于内心的忧悒终于释怀。
瞧着即将跨出门去的靖王,萧让急急声喊:“等,等等,倒是给我松下绑啊,别走啊,救命啊,主子,恩公,仙君……”声声急切的呼喊未教那背影有丝毫停顿,绝望地瞧着那背影消失,萧让不由沉叹一口气,如今,不是面临信任危机,而是信任崩盘了,自恃聪明暗敲算盘终于得到了报应——里外不是人啊。
……
靖王将关新妍抱进卧室,以脚后跟掩门上栓。
听到门栓“咔”一声脆响,关新妍心一突,浑身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一男一女孤处一室还能做什么?”靖王以看白痴一样的神情看关新妍。
关新妍全身一僵,“你说过,不会硬来的。”
“我用命保下来的女人怎能轻易便宜了别人!我对你的珍惜既然换不来你对我的尊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靖王满眼冷漠,将关新妍扔到榻上,紧接着就要欺身而上,忽地被关新妍满眼清泪震住了。
见靖王站立不动,关新妍缓缓撑起上半身,侧身叠腿坐着,满脸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姿态,低声柔婉倾诉:“靖王对奴家情意深厚,为留住奴家颇费心思,为从太师手里保下奴的性命,险些儿遭了太师毒手。奴家并非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只是,奴家身份低微,易患得患失,担心全心付出不得善果。奴家总还要一再考量,待实实在在感觉可信赖、可托付终生,才敢身心俱付。
靖王若是等不及,今日一定要,那便拿去吧,反正奴这条命是靖王救下的,奴欠着靖王的,靖王要对奴做什么也无可厚非,只是,今日靖王得到了想要的之后,烦请以后不要再惦念奴家,不要再来找奴家了。”
话说完,关新妍抬手抹去脸上的泪,低下头主动宽衣,双手却被靖王的手制住。
靖王缓缓于榻沿坐下,“既然你心里有我,为何对太子那般纵容,任其搂抱?”
关新妍抬起头,泪水涟涟,委屈万分,“奴倒是想躲到靖王身后去,可那时靖王在哪呢?奴身处东宫,得太子庇护,自然不能总拒太子于千里之外。
奴寄人篱下,身份末微,命如草芥,幸而有医技傍身挣些尊严,免遭人欺负。可是,料不到,奴在东宫未曾受欺负,靖王一来,不问人伤势如何,不问人处境如何,上来就欺负人家,……”说到此,哽咽得说不出话,泪水更加汹涌。
瞧着这般柔弱无依、凄楚伤怀的美人,靖王神情忧闷,心碎了一地,默然伸出坚实手臂将人揽进怀里,未瞧见,美人脸一靠上肩头瞬间换了副机灵活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