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关新妍浑身瘫软,这回是真的力不可支。眼前不断浮现贤妃温婉可人的模样,无法想像那样美丽、鲜活、热爱生活的人,竟然已魂飞天外。
两名侍卫将关新妍抬到正德殿的大殿上之时,关新妍思绪依然恍惚,直至额头上迎来一记重击,才略回神。
首先看到的是落在地上碎成几瓣的茶盏,抬头见到一身明黄锦袍,再往上看,是一张盛怒的脸,真如一条逆鳞威凛的龙啊。可这样一条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威龙,竟然保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嗤——”关新妍忽地嗤笑一声,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她笑这明丽又阴暗的宫城,笑这自命不凡却一无是处,只会不断缔造阴谋、暗害、争斗、残杀的天子。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疯了这是!”皇上怒声吼,对那满脸血污的人不愿再多看一眼,“来人,将人押下去行醢刑,诛灭九族!”
“父皇,”跪伏在不远处的太子忽地抬起头来,“此事未经审讯便处极刑,万一凶手另有其人,贤妃娘娘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
皇上朝太子怒喝道:“没瞧见此人已疯了吗?还如何审?!”
“我没疯。”关新妍突然发声,抬袖抹去脸上的血泪,规规整整面对皇上跪好,低头沉静道:“皇上息怒,卑职乍闻自己获罪,惊吓过度,以至失神。
卑职敢以全族性命担保,绝无暗害贤妃之心。而且卑职已知真凶是谁,求请皇上让卑职去贤妃遇害之所查看一番,卑职定然能给皇上一个交待。”
“你告诉朕,真凶是谁?”皇上沉骘声问。
“下手之人尚不知,幕后真凶必然是吴太师!”
“果然有阴谋!早听闻太子身边有个贯通旁门左道、不安分、唯恐天下不乱、擅蛊惑教唆的太医,教引太子欺师灭祖、搅乱乾坤。朕方才听闻太子一番解释,还觉得这其间可能有些误会。
而今看来,根本没有误会!你就是那个居心叵测、翻江搅海的太医,妄想扳倒太师、颠覆朕的江山,为达目的竟然丧心病狂到毒害贤妃栽赃太师,若此计得逞,下一步必是蛊惑太子谋权篡位,然后自己取代太师之位,操控我赵氏天下。
亦或者,你是二皇子潜送过来的奸细,为二皇子谋逆造反铺设路基。
说!你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皇上只需让卑职去一趟贤妃的遇害之所,卑职必然给出完整答复。”关新妍坚定声言。
“朕看你是图谋不轨,还要为害!来人,将人押入天牢,即刻审讯,明日就要见到卷底。”
“父皇,”太子还要再说话,被皇上一记慑人心魄的狠厉眼神吓得噤了声。
两名侍卫走到殿上来,还未走到关新妍身前来,关新妍忽地将头上太医帽掀翻,取下固发的簪子,满头秀发披泄下来,“如果我说,这都是义父太师指使我做的,皇上会不会相信?”关新妍目光灼灼看向皇上。
皇上猛然一怔,“是你?!”随即将目光投向太子,恍然道:“你们……”
关新妍抢声道:“太师让我接近太子,教我使计离间太子与皇上,希望皇上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太师好早日扶太子登基,牢牢掌控至高权柄。”
皇上神情大变,目中一片迷惘。
“太师呈给皇上的升仙丹均是慢性毒药。皇上正值茂年形神却如老翁正是因为服用太师毒丹的缘故。太师见皇上近来精神不错,不急升仙反留恋凡间,故使一招诛心术,让皇上痛彻心扉,早登极乐。
太师极力隐瞒京效内外的暴治乱象,只为选个合当之机和盘托出,让皇上内忧外愤,遽然生一场大疾。京郊内外百姓对皇上积怨已久,皇上一倒,正合民意,届时,太师扶太子登基,正可顺应民心赢得赞誉……”
“闭嘴!”皇上怫然大怒,气动心肺,忽一阵急咳,脚下不稳,连退数步,周边跪伏着的宫女太监想要起身上前搀扶,被皇上手势制止。
皇上颓坐榻上,一声比一声咳得凶猛,其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指着关新妍,奋力声喊:“拖……咳……拖下……咳咳……去……”
关新妍被两名侍卫架着手臂仰面拖着走,关新妍看着皇上怒极通红的脸畅快至极,就是要搅得皇上惶惶不安,就是要皇上、太师互相猜忌,就是要让宫城内乱,就是要将这混浊的大染缸搅得更加混浊不堪。天下扰攘,凭什么这里还一片清宁;天下百姓饥苦难捱,凭什么这些人还养尊处优;天下恶贯满盈的人还在人间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循规蹈矩、敦厚良善之人被剥夺了生的权利。
“皇上,贤妃娘娘是被太师毒杀的,千万别教贤妃娘娘含冤九泉啊……”临出殿前,关新妍纵声大呼。
皇上怒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殿内立时一片忙乱。
……
太师府上,一间密室里,太师手拿着一叠纸头凝神思索,过了好半晌,挪动步子转身对坐于桌旁的计相史大人声道:“这些整改治略倒是颇有新意!史大人如何看?若遵照这些计划实施,是否真能在三月之内平复当前混乱的行市?”
“属下愚见,这计划考虑得甚是周全,所有在下想到想不到的情形都有详细解说,策略上既有整体布控,又有细节补缺,更有许多激励各行当在一定的局限范畴内良性发展的法子,照这套计划实施,该是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三月内平复乱市,未必不可能。”
“那,这个功劳便由史大人去冒领吧。”
“属下遵命!可,这计划还缺了不少……”
太师将目光转向阴暗角落里的裴都知。
不等问询,裴都知立即开口声道:“殿上还有七、八页纸被碰翻的茶水沾湿,纸上字迹晕染,实在看不清,奴便未收上来。况且,若是哪日皇上想起这一出,追问纸张下落,留那几页纸在殿上,奴也好圆谎。”
太师将目光收回,看着史大人肃声道:“史大人好歹是状元才,难道才略不如一个弱女子?还得人引着一步一坑往前走?”
史大人赧颜,嗫嚅着说:“这女子计略超绝,属下确自愧弗如,普通人谁能想到印发国债券、凭粮油布票购物、筹股合资办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