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云雾峰之外,观澜寺火势渐灭。在一众寺僧和流民百姓共同努力下,观澜寺终只是被烧毁了几处腐朽、经年未修缮的草棚木屋。另外,起居院受损颇为严重。
及至天明,损毁的房屋已被修葺好,烧焦的草棚木屋已被清理,起居院被推倒重建。
山腰林木深处发现一堆尸体,有髠发黑衣人还有穿着难民服饰的练家子,周边有打斗的痕迹。观澜寺住持下令封锁消息,封存证据,对外只说昨夜金人来搅。
惩处了几名通敌的寺僧,处理了遇难寺僧的遗体之后,观澜寺恢复平静。
佛门总意图在喧嚣的红尘之中辟出一块清静之地,然而,天下扰攘,佛门怎可清宁。天明来寺烧香的百姓交口传送一个重磅消息,昨夜间,宫城遭了火灾。
昨夜,就在观澜寺起火不久,皇宫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最先起火的是皇上的居所福宁宫,一众侍卫、太监、宫女忙于救驾灭火之时,其它宫苑相继失火。
一夜大火之后,皇上因受了惊吓,原头风之疾加重,又新添谵妄、失眠等症,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太子与皇后娘娘在大火中失了踪迹,有人说他们被火烧死,有人说他们是纵火元凶,因计未得逞而潜逃,还有人猜测他们已遭人谋害。
皇上病重,太子失踪,太师托病不上朝,二皇子军队人马兵分三路,分别从凤翔府、襄州、应天府呈包围之势向京城进发。一时间,朝堂政乱,大臣们却成日只为立储君之事争得不可开交。
七日之后,太师坐着轮椅、戴着一张人脸面具入朝。
宫城失火前,太师府邸被抄,一个个有关太师贪污受贿、扰乱朝刚的折子飞达皇上案前。而今那一叠奏章皆被大火焚逝。
这一日,久未上朝的皇上竟然来到了议事殿,皇上已然瞬目滞顿、神形消乏,沉重的皇冠龙袍似随时可将那羸弱不堪的身子压垮。
精神萎靡的皇上随手一划,殿前太监立即对下首百官声喊:“大理寺卿回话,将近期议案呈报。”
大理寺卿大步走出班列,慷慨陈述:“回禀皇上,臣已查明飞石、天火案原委。这实是一起人为之祸,意图栽赃。
一切证据表明,近期发生的许多稀罕之事皆是太子蓄意谋划。
太子近段时日对国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想是因为二皇子造反、皇上身体抱恙让太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重任。
接理政务之后,太子对权力的渴望越发地强烈,野心不断地膨胀。自执掌三司使监察到荣登尚书令之职,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太子仍不满足,想要再登更高峰。
太子急于建立功绩巩固自己的地位,遂将矛头对准了太师,企图将当前宫城内外祸乱全归咎于太师,试图让天下百姓相信,除去太师,祸乱止息,国政清明。太师罪孽越深重,太子的威望越高,越可获得更多百姓的赞誉和拥护。
太子鼓动学子百姓聚集太师府前闹事,又制造飞石、天火案嫁祸太师,还设计暴露太师的地宫宝藏。此乃连环计,一边制造飞石、天火奇案诬陷太师暗害自己获取百姓声援,一边不遗余力设局给太师扣上莫虚有的罪名。
太师府邸那些金子实是纸包的泥坯,是两个多月前太师府邸大修整之时遭人挖坑设陷而埋置。由此可见,太子早有布谋,城府极深。
臣已查明,宫城失火,实是太子所为,其自知纸包不住火,真相即将暴露,于是孤注一掷,设计谋害皇上以期早日登上觊觎已久的皇位,夺取至高权柄便可毁灭罪证不再受制于人。
不久前,皇上所居福宁宫遭刺客入侵一事,亦是太子党所为,目的正是刺探皇上居殿情形好趁机纵火。幸好太师早有预防,早已谏言皇上将身边随侍之人皆换成机敏可靠之人,这才未让太子恶计得逞。
宫城失火那日,京城周边观澜寺亦着了火,有人瞧见太子身边的那名女太医作恶被僧人抓获,还有人瞧见有金人往来观澜寺与宫城之间,有证据显示,观澜寺那场大火实为金人所纵。
显然,太子早已联合了金人布局了这重重阴谋,而今,太子阴谋败露,随金人离去。
臣以上所述,皆有真凭实据,卷宗及所有呈堂证物皆在殿外,请皇上明察。”
大理寺卿话落,众官皆十分震惊,唯皇上神情恹恹、昏昏欲睡,好似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话。
太师推动轮椅,正对皇上声言:“臣一心为国,决无二心,偏有人只瞧见皇上对臣的倚重,只眼红臣这一品官衔,未曾瞧见臣为国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二皇子的部队已快打到京郊,老臣殚精竭虑,数日未眠,终因忧思过度而突发恶疾。局势如此严竣之下,最该万众一心讨伐叛党,偏有人要窝里斗耗费不多的时日,未知这不是敌人的圈套。
老臣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当务之急,是一致对外。请皇上务必早些立太子,消除储君争议,让众臣及百姓心安,让君臣及百姓齐心协力将全部精力用于抵御外敌。”
“太师所言甚是!请皇上早日立下太子。”立即有官员附议。
任一众官员纷纷出列或激昂、或谨慎、或软弱地陈词声援太师的谏议,皇上闭目不言。
一轮涌潮般的进谏之声告歇,大殿逐渐安静下来,而一种类似于拉破风箱的鼾声逐渐明晰,声音来自那黄袍压身之处。众官睁着懵憧大眼相互觑望。
殿前太监适时现身,扯着公鸭嗓子高声喊:“皇上言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众官陆续退至殿外,聚议纷纷。
太师被一众官员拥在当中,有上前谄媚奉承的,有投石问路的。经方才一幕,众皆心里清楚,太师的鸿运仍旧稳稳伫立当头,官途依旧亨畅无阻。
围在太师周边的官员同时也发现,太师的视力、听力大不如前,口齿也不如从前利索,话说多了竟会不自觉流哈喇子,若不是某些专属特性还在,几乎以为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