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关新妍问。
“明晚。”
“这么急吗?”关新妍脸上覆上一层迷朦。
“你有何未了之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央你买的那些药材种子还未播散到土里去,现在也还未到播种时候,只好交给大师让他日后自己去播种了。”
崔敏淡笑道:“吃了的药植偿还了,那吃掉的小动物们呢。”
“小动物们繁衍的事就不用我去操心了。”
好半天,崔敏未声言。
“怎么了?想什么呢?”关新妍瞧着突然沉默的崔敏奇怪地声问。
“嗯……近段时日来,京城里出了好些大事。”崔敏神情端肃道。
“是吗?说来听听。”
“自你入山至今,短短时日,你已是历了三朝了。”
“哦。”关新妍神情淡然。
“半个多月前,宫城遭劫,宫里侍卫半数被诛戮,孝康帝不知所踪。之后,新帝入驻皇城。曾辅佐孝康帝的协理大臣吴太师被查出六十余宗罪,包括毁害皇室宗庙罪、叛国罪、受贿罪等,前些日被放在西市街示众,遭百姓声讨、咒骂,甚至丢鸡蛋。”
关新妍一边听一边刺绣,感觉崔敏停顿时间有些长,抬头瞧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没了?”
崔敏在关新妍脸上凝视片刻,继续说道:“如今的国相是曾经的靖王,掌三司六部,此人文武双全,新帝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地入驻皇城全赖此人。”
关新妍兴味索然,淡声说:“官场向来是繁俗之地,越大的官越是精怪,不要听这些人的事。不如说些街市上老百姓们热议的稀罕事吧。”
崔敏几不可察地轻吁一口气,乐得说些自己愿意说的,随即饶有兴趣地话起街头巷尾的奇闻轶事。
关新妍听得欢乐,索性放下刺绣,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托腮,湛亮的双眸直照着崔敏。在崔敏富有丰富情感又带着节奏的叙事过程中适时插几句嘴,听到好笑的地方,两人一起毫无顾忌地纵声大笑。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太阳西沉,天边残留一抹余晖。崔敏不得不起身与关新妍告别,正话别之际,在远处悄然守望多时的清曼一口气奔上前来,大声说:“这太阳已经落山了,山头的雾气马上就下来了,崔大哥再不走一会可就难走了。还有啊,大师都寻问家姐三回了,崔大哥再霸占着家姐不放,一会大师要亲来寻人了。”
面对清曼,崔敏始终有礼有度有节,脸上挂着温雅宁和的笑容,声道:“实在抱歉,一心谈事,未顾虑其它。我这便要走了。”
清曼对崔敏显然没那么多客套,直接将手中一张折好的纸递过去,“需要的东西都写上面了,烦请崔大哥下次来的时候一并带来,崔大哥还是七日后来么?”
崔敏双手接过纸,“我明日戌时左右来接你们,具体情由,稍后你姐姐会告诉你。需要购置的物品待我置办齐全后直接放在明晚要坐的船里吧。”
清曼刚要说好,瞧见关新妍麻利地从崔敏手中取过折纸,其快速展开瞄了一眼,随后说:“这些物事都不重要,带上船皆是负累。路途遥远又崎岖,咱们尽量轻装出行,倘若要带什么必需物品的话,烦请崔将军替我们劳神置备吧。”
清曼明白出远门事情繁多,不意给人添麻烦,未有异议。
崔敏将手伸向关新妍,依旧温和说:“我看看吧,如果不占份量的话,能带就带上好了。”
关新妍并不坚持,默然将纸递给崔敏。
中间蓦地伸来一只手将纸抽走了。清曼一边将纸收回袖子一边笑着说:“都不是什么稀缺物事,哪里都有得买,也不着急用,还是不劳崔大哥费心费力了。万谢崔大哥这番好心好意。”
崔敏收回手,微笑着说:“倘若路途顺利,咱们可以边走着边游山玩水,还可带你们去沿途州府、县乡游览胜迹,体验不同的民俗风情,吃不同的地方特产,我想,途中应该不会太苦闷。”
“好好好!”清曼欢欣鼓掌,“好想现在就出发呢。”
“途中难免舟车劳顿,须得做万全准备,劳崔将军费心安排。”关新妍温声一番言语之后,看了看远处笼罩下来的薄雾,又道:“时候不早了,崔将军赶紧下山吧。”
崔敏告辞离去,步出五米远,忽闻清曼一声惊叫,立时警备地转过身来,却见清曼手执关新妍绣的那副玉堂富贵图啧叹不已。
关新妍伸手去夺清曼手中绣绸,清曼躲开,两人嚷闹着逐抢一番,清曼抱着绣绸一个箭步冲向崔敏,躲到崔敏身后,冲关新妍声喊:“三姐偏心,屡次求你让我看一眼你就是不肯,却大大方方给崔大哥看,看来,我这个亲妹妹在姐姐心里竟是比不得崔大哥亲近呢。
咦?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这副画,是你们的订情之物?”
关新妍与崔敏脸色俱变。
关新妍沉着脸向清曼走来,“警告你,不许胡说!把绣绸还给我!”
清曼瞧着关新妍的脸色其实有些惧怕,但有崔敏在前面挡着,胆子壮了些,依旧不管不顾大声道:“难怪每次崔大哥来,你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难怪崔大哥每次走后,姐姐总会闷闷不乐一阵时日……”
“清曼!”关新妍厉声喝止,这平日里还算顺从的小丫头,今日竟是卯足了劲要对着干,竟敢信口开河,胡乱造谣。
清曼凑到崔敏耳边小声说:“看,姐姐不好意思,恼羞成怒了。”
关新妍因为方才与清曼逐闹,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双眼因为生气而灼亮,样子看上去倒真像是恼羞成怒。
听闻清曼的话,又看到关新妍难得生气的模样,崔敏不自禁浮想联翩,看向关新妍的眸光渐渐温热起来。
清曼尤煽风点火,在崔敏耳边悄声说:“崔大哥,我顶力支持你们,往后,人前叫你崔大哥,人后就称你作姐夫了。”
“不可逾矩。”崔敏板起脸偏头对清曼训斥,脸上瞧着严肃,无人知道,在听到“姐夫”二字之时,其隐在胸腔里的心脏竟是莫名兴奋地狂突了一下,再回味,一股甘甜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