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妍未再声言,抬脚往铺子里去。一位面慈目善的妇人迎上来,热情声问:“客官需要点什么?”
关新妍方要启口,靖王声道:“五捆香,十根烛,一鼎香炉,三扎冥钞。”
妇人笑呵呵道:“二位里边请。”
关新妍顿时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自己是外来客,而身旁这位是盘踞在此地多年的地头蛇。
随着妇人进入后院一间柴房,妇人走到一块看似随意弃置在地的木板前,蹲身掀开木板,下面竟有一座长长的木制楼梯,底下喧哗声涌出,听声可判断里面空间不小。
“二位请吧。”妇人颔首示意。
关新妍与靖王步下楼梯,顶上板盖缓缓合上。眼前近佰平米的空间聚集了七、八十号人,各围在赌桌前意兴甚浓地参赌。
关新妍随眼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注在靖王脸上,平静声道:“你输了!”
“别急呀,时辰还早,可能他正在赶来的路上。”靖王气定神闲道。
关新妍拧起眉头,“你是不是耍我?一边骗我来赌坊,一边暗地派人去把人引过来。”
“昨夜至今,我可是一直守着你,连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靖王委屈辩解,随即脸色一正,“给我半个时辰,倘若半个时辰之后他还是未出现,我便认输。”
“不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不管你耍什么花样,我给你一柱香时辰,一柱香时辰之后分输赢。”关新妍以不容置辩的语气定准。
“好吧,一柱香就一柱香时辰吧。”靖王无奈声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玩两把?”靖王建议。
“不去,没带钱。”
“我有啊,你去玩,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你只管尽兴。”
关新妍瞧了瞧场上那些红光满面、斗志昂扬的赌徒,有心想体验一把,可是想了想,开口道:“还是不去吧,赌钱不是好事。”
“又没让你拿身家性命去赌,玩玩而已,无伤大雅,怡情罢了。”
“那也不行,明知不好的东西就不该去碰。”关新妍满脸坚决。
“不碰怎知它究竟好不好?”
“你少谗言惑语,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
过了约一盏茶时辰,场上一名青衣小哥玩得极是欢脱,其一只脚豪迈地蹬在凳子上,一只手霸气地撑在赌桌上,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大呼小叫。个子小小,气场却十分强大,眉目清秀言行举止却异常彪悍狂野。
其身旁一名杵着拐仗的俊朗男子默然帮其拆老千,悄然收拾周边不怀好意的鹰眼爪牙,偶尔望向青衣小哥的眸光中饱含宠溺。
关新妍面前金银珠宝已堆成了一座小山,正志气满满誓要将桌面上所有人面前的财物全部归集到自己面前,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一群官兵涌入进来,近楼梯口的赌徒们吓得惊慌失措。
关新妍感知异动,转头一瞧,正瞧见崔敏身着官服,在一群官兵的簇拥下威风凛凛进入场地中心,关新妍忙不迭将脚从椅子上放下来,袖口拉下来,离赌桌远远的,更是离靖王远远的。
尽管关新妍反应、动作皆不慢,但还是为时已晚,崔敏下楼梯之时已然将场内情形看了个分明,尤其关新妍在靖王的保护下肆意欢闹的样子,令其触目“惊”心。
故意当作没瞧见,只是怕她不自在,已然习惯照应她的一切,习惯将她的情绪、需求凌越于自己的情感之上。
当崔敏立于场中向场上一群诚惶诚恐的赌徒们义正严辞地阐述禁赌令时,关新妍一步步挪到离崔敏近些的地方。直至崔敏话音落,关新妍想要更近一步接近崔敏,被官兵们拦住,关新妍无奈冲崔敏摆手大喊:“崔大哥,是我,妍儿。”
崔敏一个眼神示下,官兵们让出道,关新妍奔到崔敏跟前,亮着嗓门说:“崔大哥,我举报,这个赌坊不光聚赌,还放贷、出老千、豢养打手,那些身穿粗布衫脚穿千层布履的都是打手。还有那个人,”关新妍手指靖王,“他熟知这里的一切,一定与这赌坊有莫大干系,一定要严查。”
“全部拿下!”崔敏威猛纵喊一声,惊得关新妍一哆嗦,从来只见崔大哥温情脉脉的样子,少见他这样一副铁血刚硬的模样。
“那,那,我呢?”关新妍弱弱地问一声。
崔敏目光转投到关新妍身上,神色即刻变得温柔,抬手温柔地将其塞在腰间的衣襟下摆放下来,轻声道:“你自己驾车回去吧,路上当心些。”
“好咧。”关新妍轻快应声,转身便跑,出梯前朝靖王方向睃了一眼,见靖王脸上挂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微笑看着自己,即感一阵愧疚,但这愧疚感很快消失,嘴里不自禁轻声蹦出一句:“你自找的。”随即快速消失在楼梯口。
出了香烛铺子,来到牛车跟前,关新妍才想起自己原本最初目的是要带崔大哥回去养伤的。罢了,就先借崔大哥的手撇去那个麻烦精。
夜晚,繁星璀璨,关新妍在星光下研究自己房上屋檐下雨帘的奥秘,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堪破了其中的关窍。
“还挺聪明。”关新妍自言自语,随即从屋里取了把剪子,准备将那重要机关——吊着铅垂的绳子剪断,剪子搁在绳子上的时候,忽然犹豫了。
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心态,遂放下剪子,转而去取那窗子后面契进墙里的匕首,怎么拔也拔不出来,不断地将身子往窗外探方便用劲。
“需要帮忙吗?”顶上传来声音。
关新妍一失神,重心不稳,眼见身子就要滑出窗口。一道身影从屋顶上方跃下,窜入窗口,同时展臂将挂在窗上的人拦腰扶进屋中。
关新妍甫站稳,又羞又恼,双手狠劲推搡眼前之人,不住地声喊:“出去!出去!……”
靖王退无可退,一个后翻从窗口落了下去。关新妍紧跟着从窗口探出头,见其稳稳落在地面上,心安理得地大力关上窗子。
将窗子插上栓,转过身来,越想越觉气恼,这家伙无法无天,没人管得住他,若任由他这么纠缠下去,自己的名声早晚要被他毁个彻底。
气恼间发现地上有银光闪亮,弯腰拾起,见是个梅花型银吊坠,想是方才推搡间自那人身上掉落下来的,本想开窗扔出去还给他,念头一转,直觉手中这东西该是和女子有关,若拿住他三心二意的把柄,看他还有脸来纠缠。这么想着,手托起吊坠放在眼皮子底下仔细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