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天狼撞鬼
东北农村人被别人冒犯时,容易被呼之为“屯老冐”。天狼星人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个事儿,口中大骂“妈的,被这帮屯老冐给欺负了!”
容易被冒犯贬称为“屯老冐”的东北农村人因此脾气就很暴躁,很容易火冒三丈。这个时候,能动手他们一般绝对不吵吵。
李抬头子,一副“屯老冐”装扮,一听这家伙满嘴喷粪,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开搂。打了半天才发现,“不对呀,贝克?你不是死了么?你不是被嘎了脑袋了么?又他么活蹦乱跳来我这找抽了!”
既然整不死,就往死里整!
李抬头子决定给“贝克”上点儿小法术。“嗯?不对,你不是贝克,你是天狼星人!”修为达到李抬头子的境界,对于宇宙虚空的振频十分敏感。这怂货的神魂振频与地球上的生灵,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老李也不敢怠慢托大,大喝一声“开”,只见虚空中冒起滚滚黑烟。“贝克”被吞没不见踪迹。
“这尼玛是修罗界?”天狼星人一声惊呼,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个纯粹血红色的世界,界内一切都是血红色的。
血日当空,血月相伴。
血云聚散无度,血水横流无道。
一群群血鸹飞来飞去,找不到吃的,就互相撕咬吞吃起来。
正在发愣观瞧的天狼星人忽然感觉双腿一紧,低头一看,一条血蟒已经缠住他两圈半了,正在张着血盆大嘴,向他吐着鲜血滴答的信子。
地上是一层厚厚的血砂。那是鲜血经过无尽岁月的磨砺、风干、晶化,又自然消磨而成的血砂。
“嗯,不对。这血砂里有东西。”天狼星人顾不上收拾血蟒,蹲下身子,双手狠命刨挖起来。
一颗散发黑白蓝三色光晕的魂晶,也已经“血化”了,有点儿要红的意思。
这魂晶,是天狼星人独有的。是他们死后所化,如同人类死后遗留的皑皑白骨一样。
“卡玛欧耶嘶嘶嘶嘶嘶嘶”,天狼星人发出一长串嘶嘶的音节,像是在发表哀伤的祭辞。
“我是天狼星诺姆族勒斯塔,我发誓一定为族人报仇!”说完,勒斯塔把魂晶吞进肚子,一脸满足。
作为二级星河文明的天狼星人,已经进化成纯意识体,也就是魂体的生命形态。可以在原子态层面,随心随意随时随地重构他想要的一切。
本来,根据敌人——人类的体型特征,天狼军团要求天狼战士们都要拟态成为口足类怪物样子,就是沉睡之神,旧日支配者克苏鲁的形态。原因就一个,嘴上触须多,尖刺多,攻击点多。
原本的勒斯塔就是克苏鲁的熊样——隐约带有人的轮廓,却长着一个像八爪鱼似的有众多触须的脑袋,身上覆盖着一层胶状鳞片,长着巨大脚爪,背后一对狭长有力的肉翅。这具臃肿肥胖的躯体,不断滴淌着令人恶心的粘液,像是一座周身流脓的莽山,行走之间,轰轰隆隆。
威猛有余,灵便不足啊!勒斯塔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形态,转而瞄上了贝克。牠觉得贝克的样子就可以,举手投足,一副绅士派头,下起手来,却恶毒无比,毫无仁慈可言。牠觉得这才是他应有的模样。
吞了族人魂晶的勒斯塔忽然发现:天晴了,雨停了,牠好像又行了。“修罗界?!哼,来啥修理啥呗!”
一滴血,飘荡在报喜城布拉戈维申斯克,精奇里江的水面上。
像是有什么东西潜在水底不停在鼓吹着这滴血,血泡越来越大。江风袭来,血泡在水面上飘摇不定。
这报喜城就是海兰泡,是胡不归被戕害之地,现在则成了他亡灵游荡不安之所。
1900年7月16日这天,正在娘怀里的胡不归还在哭闹着吃奶。在被赶进黑龙江淹死之前,他已经被流弹射杀了。一个刚出生闹着吃奶的婴儿,却吃了一颗俄罗斯人的子弹,因而成了方生方死的游魂。
这滴血,就是子弹穿透他胸口那一瞬间迸射出来的心血。
此刻,这滴血从黑龙江一路飘荡,来到精奇里江。
新晋大聻胡不归率领海兰泡的水鬼大军就隐匿在这滴心血世界,等着完成李抬头子交办的任务——击杀天狼星人“贝克”。
“尔等既然为鬼,就别遮遮掩掩,扭扭捏捏!该神出鬼没就神出鬼没,该使出你们的鬼蜮伎俩就别藏着掖着!”胡不归高声训诫。
“尔等若战死,我去找鬼帝升尔等为小聻;若不死,我去找阎王准尔等往生转世。”
“谨遵聻令,视死如归!”众鬼群呼!
关于天狼星人,胡不归也是一无所知。“就把你们当毛子鬼儿干就完了。”胡不归心里愈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在死去的这一百多年里,胡不归不知道杀死、吃掉多少老毛子死后化作的孤魂野鬼。
“来呀!负土成坟!”胡不归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俄顷之间,一座座古旧的坟墓从血砂中冐了出来。墓碑林立,碑文漫漶不清。
“载植鬼臼!”胡不归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在坟与坟之间的空地上,一支支八角莲形状的鬼臼棵棵直立。
“水泽国度!”海兰泡的鬼都是水鬼,在做鬼的这一百多年里,牠们把初为水鬼的恐惧、哀伤、愤懑以及天道赋予鬼的特殊能力糅合,合创了海兰水鬼的大杀招——水泽国度。
即便鬼帝见了此招,也大为激赏。面对敌人,此招一出,即刻形成一个场域。如同一座杀阵,深陷其中的生灵也好,死灵也罢,犹如陷身虞渊之底,根本无法承受其重。而在鬼迷心窍的迷惑下,轻者神志混乱、魔障重重,重者神魂血肉立即自爆彻底消亡。
布置完,胡不归示意众鬼各就各位,侯牠指令。
而牠自己则左手拎着天麻杵,右手托着鬼神磨,悄悄开启“聻冥幽境”,来到血砂空旷之地,兀自发出大聻幽光。左手天麻杵敲打右手鬼神磨,击磨而歌道——
海兰泡,海兰泡
龙江岸上有瑰宝
老毛子,哥萨克
老子砍你如翁媪
鬼域而雄兮
天不可欺
霍乱人间兮
道不可离
……
……
拟态成血砂,勒斯塔刚好被踩在胡不归脚下。
此刻,勒斯塔周身神经单元紫电幽光乱窜,胡不归脑海中海兰泡惨案的一幕幕悲怆凄惨的屠杀场面,一丝不漏的在勒斯塔神魂中全相展现。
在彻底迷失的一瞬间,勒斯塔手动下达了军团进攻的命令。天狼军团就藏在牠的神魂中。牠一人就可以称之为一大军团。现在,这铺天盖地的天狼战士蜂拥而出。偌大血域世界,险些被挤破。
下达命令后,勒斯塔彻底陷入迷失魔障状态。一行行血泪从眼角留到嘴边,勒斯塔感受到一种彻骨的悲怆和无法自控的愤怒。
——“这,就是人类的情感?他们死后变鬼,鬼死成聻,也还拥有这种情感?”勒斯塔百思不得其解。
胡不归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鬼啸。霎那间,每一座坟墓里,每一个墓碑的间隙里中,不断钻出一只只饿鬼,快速缠住天狼战士的神魂。
每一个天狼战士神魂都沾染上水鬼身上的淋漓江水。
“水泽国度——起!”胡不归高声下令!
霎时间,血域世界一片汪洋,巨浪如山,重重拍在天狼战士身上。鬼臼无声,鬼蜮无形,更是让天狼战士防不胜防。
这是“水泽国度”第一次大展鬼威,不肖一刻钟,似无穷尽的天狼军团就变成了一堆黑白蓝三色魂晶。
胡不归抄起天狼魂晶放进鬼神磨,意念微动,开始研磨。鼻翼翕动,一缕缕能量悉数被胡不归吸入炼化。
胡不归的身形迅速成长,变成一个十来岁孩童的样子。
这座鬼神磨原型是人间三皇纪元时期,天皇氏、地皇氏和人皇氏接续建造的天地磨盘。庞大如天,厚重如地。无数纪元飞逝,天地磨盘修炼有成,证得大道,适逢鬼帝在人间历练,与之大战三百年不敌,为鬼帝所擒。
又在阴间修炼不知多少岁月,天地磨盘修为大幅精进,又经鬼帝鬼斧神工加持,演化成为鬼神磨。鬼帝十分看好胡不归,在升其为鬼族大聻时,将鬼神磨和驭磨鬼咒口诀一并相传。此宝自带天地神力,有鬼神不敌之威;又汲取地府阴精,有诸天莫抗之能。
“收工!哈哈哈”大聻胡不归第一次品尝到开怀的滋味。
虚空血月如鸿,人间夜色正浓。
没有生灵注意到,精奇里江水面上那滴鲜红的血泡,此刻如同幻影,消散在风中。
风声呜咽。夜网的渔人起航了。他们,要去到黑龙江,他们,要垂钓大马哈。
这正是——
海兰别去惹心惊
阴曹难掩故园情。
滴血淹没天狼将,
诸天战罢踏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