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的话直接把赵德成架在了火上，不管怎么回答，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再说车间里可不止刘海中一个证人，其他好几个老师傅也是听到过车间主任的训话的，哪怕他想耍赖也赖不掉。
“厂长，我错了，我就是不服气老师骂我的话，才……才……”
赵德成说着说着靠在了工作台上，他是真站不住了，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处罚。
“骂你怎么了，你不能骂，我们辛辛苦苦从中专那边借调来老师，你就能骂了？！”
李怀德冷哼一声，摆足了态度。
因为是夜校的事情，他也不会直接下达处罚决定，所以也就没再往下说。
“赵德成思想觉悟极低，对老师进行辱骂，扰乱夜校秩序，影响极其恶劣。
犯错后不思悔改，影响车间正常生产，欺骗领导逃避责任。
现对其进行处罚，降低两级工级待遇，两年内不得恢复，取消所有评优资格及福利。
同时禁止带徒弟，现在的徒弟由车间安排给合适的师傅进行学习。”
张建国给出的处罚极其严厉，倒不是他对赵德成有什么意见，而是这家伙直接撞在枪口上了。
要是不做出足够有威慑力的处罚，夜校以后将会有更多的此类事情发生。
和赵德成抱有一样想法的人绝对不少，这些人可都在等待事情的结果呢。
“三车间取消这个月的评优资格，车间主任取消三个月的福利补贴。”
等到张建国处理完，李怀德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一下，刚才还看戏的众人，看向赵德成的目光都变得不善了起来。
谢主任更是想打死这货的心都有了，好好的非要闹事儿，现在把他和车间都拖下了水。
他非常确定，要是最近再出点什么事情，他这车间主任的位置就坐到头了。
在接受处罚的这三个月里，他都得小心翼翼的过了！
赵德成听到这个处罚决定当时就瘫软在了地上，目光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只是发泄了一下情绪，就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他现在恨不得给昨天的自己两巴掌。
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当出头鸟，冲夜校的老师撒气。
“厂长，保卫科那边还等着我呢，我就先走了。”
张建国扫了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赵德成一眼，轻声说道。
“去吧去吧，我也要回去处理事情了，事情都堆起来了。”
说完李怀德就和张建国一起离开了三车间。
“还站在干什么，活都干完了？！”
谢主任看到众人还围着，立刻大声驱散了人群。
随后对身边的郭大撇子说道：
“他就交给你了，五级工就给我去做五级工的事情，他的那几个徒弟你给车间里的师傅分一分。”
“主任我会给他‘好好’安排的！”
郭大撇子狞笑着说道，他这些天正不知道冲谁撒气呢，这下是正好了。
……
不提赵德成的下场，保卫科这边在张建国到了之后，一行人便动身去了食品厂。
刚到门口，韩城飞和余东升就发现了不对劲。
平时懒懒散散的保卫科，此时居然分外精神的操练了起来。
“韩老哥，你们厂保卫科的同志精神不错啊，除开巡逻平时居然还有这种强度的训练。”
张建国笑着调侃了一句，虽说这些人练的啥也不是，但都在练了他怎么也得夸一句不是。
“朱志义又给我整这种幺蛾子，我看他这个保卫科科长是不想当了！”
韩城飞那叫一个气啊，谁让他们这种时候操练了，这不是给人看笑话么。
操练的还什么玩意儿都不是，轧钢厂保卫科过来的人，好几个已经在憋着笑了。
“朱志义，谁让你现在训练的！”
余东升则是直接叫停了保卫科的训练，走过去把朱志义喊了过来。
“嘿嘿，我这不是给轧钢厂的同志看看咱们的能力么，不然也不好帮我们找问题啊。”
朱志义丝毫不慌，还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
“找问题是吧，不用轧钢厂的同志，我来给你找！”
韩城飞指着厂门口小广场上的小两百人，继续说道：
“保卫科的人都在这儿，厂里巡逻队呢，我问你巡逻队呢？！
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是怕敌特找不到机会来搞破坏是吧！”
糟了！
朱志义心里一突，他就想着给来轧钢厂的人来个下马威了，把巡逻队给忘了。
“厂长你别气，我这就让他们巡逻去，剩下的人都等待轧钢厂的同志指正。”
说完也不等韩城飞说话，一溜烟的跑到了几个带头的队长身边，打发了三队人去巡逻。
“诶，正好遇上了，我们也跟着巡逻队一起看看。”
张建国没有等，带着轧钢厂的人径直走到了朱志义面前。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轧钢厂副厂长张建国，带队过来进行交流学习。”
“张副厂长，久仰大名，那我们就先跟着看看。”
朱志义是认识张建国，对于这个改变了食品厂的人是打心底里佩服，这才没有反驳。
不过哪怕来人是张建国，他也依旧觉得没有交流学习的必要，食品厂保卫科在他手里这么多年可没出过多少事儿，找外人来学习，这不是主动落了自己厂子的面子么。
“这些兄弟就让他们继续锻炼锻炼的吧，我看他们锻炼的挺好的。”
张建国笑眯眯继续说道，说是在夸奖其实是把这百来号人给架了起来。
不想不丢食品厂的人，只能继续训练。
张队长在身后看着张副厂长三言两语就让食品厂保卫科吃了个闷亏，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朱科长还是太不了解张副厂长了，居然玩这种小把戏，就是不知道接下来有没有好戏了。
韩城飞看着自己保卫科吃亏，非但没有生气，还带着余东升一起给张建国做起了向导，解释起了食品厂各个厂房的作用。
保卫科这些人就是要吃点亏才会知道演习的重要性，不然总是不以为然，第一次演习肯定得输的非常难看。
一路上，张建国只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也不发表意见。
就这么跟着巡逻队走了一遍，朱志义从开始的笑容面满，到后来的坐立难安，都被韩城飞看在眼里。
如果当时就点出的问题所在，他还不会这样，但偏偏张建国就只是写，完全没有要说的意思。
这就像是一把刀横在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划过去一样。
直到重新走到大门口，朱志义过去喊停了保卫科的训练后，张建国才拿着本子开始说起了发现的问题。
从各处围墙有破洞的小问题，到巡逻时保卫科干事的关注点，一步步的提问朱志义的心慢慢的往上提。
这些问题都不是太大，但一旦串起来，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张建国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而是接着问道：
“通过我刚才的观察，你们保卫科巡逻的时间是固定的，而且三个队伍之间交接中间相隔的时间都不到五分钟。
朱科长你可以告诉我，这个巡逻安排，你们执行多久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朱志义瞳孔一缩，他已经猜到张建国会问什么了。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容得他不如实回答。
“已经，已经执行了两年了，期间没有出过意外状况。”
“两年了啊。”
张建国完全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周围的人却是听出了责问。
是啊，两年来都没有更换过巡逻时间表，不说敌特特意获取，就是厂里的工人稍微留意点，在能摸清楚巡逻队的巡逻规律了。
想要钻孔子的人，完全能做到避开巡逻队不被发现。
“韩厂长，我们食品厂，没有出现过残次品数量不对的问题？”
张建国这时候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着看向了韩城飞。
“有车间出现过这个问题，就在淀粉肠大批量生产的时候。
因为是重点生产的产品，所以当时我们特别关注，至于以前有没有这种事情，就不太好说了。”
这个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已经有工人发现了漏洞打起了歪心思。
淀粉肠这种盯得这么紧的产品都有人敢打主意，更别说以前生产果酱面包的时候了，那时候的问题肯定会更大。
“嗯，这个事情我就不继续说了，相信朱科长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说说下一个问题，保卫科只有明面上的巡逻队，而且人数众多，根据我的观察，在一些容易被潜入的地点，并没有人进行站岗或者盯防。
不知道在这方面，朱科长是不是有其他的安排。”
张建国依旧十分客气，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朱志义情愿这时候他是板着一张脸，也不愿意看到他的笑容。
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额头滑落的汗水，强打精神回答道：
“我们厂周围都是空地，一旦有人接近，很容易被发现，所以这些地方没有站岗的必要。”
“哦？也就是说保卫科的同志在厂房高处还安置了岗哨，倒是我没有仔细观察了。
朱科长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这些同志站岗的位置，我也好有个具体的了解。”
张建国挑挑眉，笑容愈发灿烂，声音也逐渐温和。
“这个……并没有这样的安排，不过厂里面的工人肯定能注意到。”
朱志义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他此时非常想就这么认错，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方一直是一副温和样子，话里话外也都是询问，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啪啪啪啪。”
张建国闻言鼓起了掌，温和的说道：
“朱科长群众基础非常好啊，保卫食品厂安全的任务，已经做到了全厂合作的程度。”
随后猛然脸色一变，厉声斥责道：
“保卫科存在的意义就是保证工厂安全，保证工人能够安全的完成生产任务。
要是这个任务需要工人一起负担，我看保卫科还是尽早撤销的好，有没有你们都一样！
你看看你们做的是什么，你们的巡逻是叫巡逻么，就是牵条狗都比你们做的好！
一个个为了完成巡逻队进行巡逻，对周围情况不管不顾，巡逻是让你们来逛街的么？！
知道厂子的优势，不安排人站岗，把希望寄托在工人身上，你们保卫科做的真好啊，真好！！！”
“好好好，要不是这次交流学习，我还不知道你们每天就是这么完成巡逻任务的。
朱志义你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啊，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连墙都给拆了，好让工人们都帮着你们保卫科完成任务啊！”
说完之后韩城飞还觉得不解气，直接一脚踹在了朱志义的屁股上。
来之前他还想着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谁知道保卫科这已经不是有问题了，而是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要是没有这次的交流学习，怕是什么时候敌特潜入到他办公室了，保卫科这边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
“厂长，张副厂长，我之前也没发现这么多问题啊，发现的问题我一定会全部进行改正。
这次交流的一定会好好跟着轧钢厂的同志学习，同时提高警惕，保证不再出现类似情况的发生。”
被踹了一脚之后，朱志义总算是找到了认错的机会，忙不迭的说了起来。
这些情况他是真的没有发现，倒不是他能力有多差，而是这些问题潜移默化的发生，并不是一下形成的。
每一天他都没觉得保卫科有什么差别，但偏偏问题渐渐就出现了。
“朱科长，我不是来挑你毛病的，过来交流学习也不是来针对你的。
现在发现这些问题，并不是坏事，至少我们还有改正的机会。
交流学习的事情，我们先放到一边，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对巡逻时刻表进行调整，然后安排人去楼上站岗。
这是能最快起到提高保卫效果的办法，至于其他，我们可以一点点进行调整。”
张建国倒是没有为难他，这种事情本就是外人看的清楚，身处一个安稳的环境之中忽视潜在危险是非常容易出现的。
演习本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才要办起来的，只不过食品厂这边存在的问题有些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