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婆婆的事情解决得不是很圆满，但好歹卸下了一桩心事，绿盏心情一好，便包圆了今晚的晚饭。
尽管这不是柘荣第一次品尝她烧的菜了，但他还是觉得很神奇，而神奇中还夹杂着些许的心酸和落寞。
那可是他们的圣女呀！是在苗寨中地位超然、一人之下的圣女呀！
可如今，柘荣看着她那娴熟的动作，都不敢去想，这十年她独自流落在中原到底受了多少苦。
而最令他受不住的，是绿盏甚至还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择菜，根本没有把这个苦当成是苦。
柘荣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莲花楼。
“唔，这壶茶现在的味道还淡了点，”李莲花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再煮一会儿应该就刚好。”
他悠悠然地站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走了出去。
绿盏将手中的蔬菜捋了捋，轻轻瞥了一眼楼外的一近一远两个身影，微微勾起了唇。
李莲花搞定一个瓜娃子，应该是绰绰有余。
她还是多想想，等会儿再烧点什么菜，犒劳一下他吧。
…………
柘荣心中憋着一口气，从莲花楼出来之后，就一个劲地向前冲。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奔向何处，他只知道他想尽可能远离，不想让这负面的情绪被绿盏知晓。
但就算现在不冷静，柘荣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身后跟了一个大尾巴。
这个大尾巴儿一点没有遮掩的意思，不论柘荣的速度如何，他都慢吞吞地跟着，不疾不徐，悠然自得地好像在林间散步。
柘荣顿时觉得自己胸口的气，堵得更厉害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冷地说：
“你不好好陪着圣女，跟在我身后做什么？难道是来嘲笑我的吗？”
李莲花摸摸鼻子。
这个语气……好像是在指责他吃软饭还不好好吃？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他直接就忽略掉了。
“绿盏担心你嘛，所以我就跟出来看看喽。”
柘荣脸上一喜，但又很快变得僵硬起来。
如果是圣女担心他，为什么不是圣女亲自出来，而要让李莲花出来？
他在撒谎。
果然这个中原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圣女和他在一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我不喜欢你和圣女在一起。”柘荣抱着手臂，硬邦邦地开口。
“啊……”李莲花笑眯眯的，一点都没被打击到的模样，“理解理解。亲属嘛，总是害怕姑娘家所托非人，觉得还会有更好的人出现在后面。”
“我、我怎么能算得上是亲属呢？”柘荣一惊，矢口否认，“圣女是苗寨中最优秀的人，我、我何德何能……”
李莲花散漫一笑，没有说话。
柘荣讨厌这个微笑。
差点被这个中原人给忽悠进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直言指出：“你武功太差，保护不了圣女。”
“绿盏武功不错，她可以保护我。”李莲花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柘荣咬牙，“你做饭也很难吃，还要圣女给你做。”
“可是绿盏就是喜欢给我做，怎么办呢？”李莲花无辜地眨眨眼。
柘荣气急，“圣女早晚有一天是要和我一起回苗疆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那当然是带着我一起回去了。”李莲花展开双臂，左右扭了扭腰，“你应该知道的嘛，我一天都离不开绿盏的。”
柘荣崩溃地用手盖住了脸。
他数不清第几次恼怒地瞪视着李莲花：
“李莲花你你你！你觉得自己说的像话吗？！”
李莲花哈哈笑起来，觉得孩子逗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再逗下去只怕是要真的炸毛了。
他正色道：
“其实，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过去你可能是绿盏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没有东海的意外，这种情况还将继续延续下去。
但很可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都没办法改变。如果你一味地沉溺过去，那么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你一个人留在原地，那么你也只会被落得更远。”
柘荣愣了愣，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继而冷哼一声：
“可是如果没有人记得，回忆就真的没有任何价值了。现在圣女已经不记得了，如果我再不记得，还会有谁？！”
李莲花无声叹息。
为什么总是有人希望他们去承担不想承担的东西呢？
就像他不想再当李相夷，绿盏也不想再当蚩薇。
李莲花加重了语气：
“那你说，是过去的蚩薇开心，还是如今的绿盏开心？”
柘荣答不上来。
但并不是说是因为问题太难回答，而恰恰相反，这个问题非常好回答。
在苗疆的时候，圣女的确地位崇高。
但相对应的，她大多数时候不苟言笑，明明只是十多岁的年纪，却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冰人。
若是有人想要靠近一点，都害怕会被她身上的寒气冻伤。
而现在的绿盏却是截然相反，嬉笑怒骂，皆随自己心意。
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不会昧着良心说，做蚩薇要比做绿盏开心。
“柘荣，我觉得你陷入了一个误区。你心中怀揣着回忆，和你继续往前进，这并不是两件冲突的事情。”
李莲花语重心长地说：
“你为什么不想着平衡好这两件事情呢？它们并不是一定要择一选择的呀。”
他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柘荣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道理并不复杂，但有时候人钻到牛角尖里，就是怎么都看不明白。
“那你觉得……”
柘荣有些脸红地停了下来。
他刚刚对李莲花的态度有些恶劣，现在又要向他提问，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决定先道歉，再提问。
“对不起，刚才我对你的语气不好，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莲花不在意地摆摆手，“年轻人火气大，不碍事。”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才可以拉近和圣女之间的距离呢？”
柘荣小心翼翼地提问，声音里掺杂着不自觉的期待。
“唔……”
李莲花摸摸下巴，略有点胡茬冒出来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回去之后就要先把胡茬给打理了，绿盏可不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