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将阿良找她的前因后果，以及去噬刹婆那边求助后得到的结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绿盏脸上的神情。
是她看错了吗？
圣女好像笑了一下。
“啊……原来如此。”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绿盏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还以为只有浮光，最多再加个神怒公。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噬刹婆的份……”
她的语气平稳温和，听上去十分舒缓，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和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格格不入。
要不是忍冬正巧在偷瞄着她的神色，只怕是要被这声音骗过去了。
“圣女，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忍冬难堪地收拢裙子，身上湿哒哒的感觉，让她格外羞耻，“你想怎么做？”
绿盏的余光留意到她的动作，摆摆手：
“怎么做，我还要想一想，你回家去吧。”
忍冬惊讶地抬头，“我、我还能回家？！”
“你要不是不想回的话，大可以住在我这里。”
忍冬一听，急急忙忙地就向大门口走去。
“对了，你等一下。”绿盏忽然开口。
忍冬身子一僵，害怕圣女又改变了主意。
她不情愿地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圣女，你还有什么吩咐？”
绿盏指指桌面上剩下来的菜，“你忘了这个，一切按照你平日里的习惯来。另外记住一件事，不论是谁问起来，你都说我非、常、喜、欢你烧的菜。”
她着重加强了最后几个字。
忍冬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绿盏微微一笑，“别多想了，按照我说的做。这可是你的保命符。”
至少是暂时的保命符。
忍冬怂怂地缩了缩脖子，重重点了点头，拉开门，一刻都不想多待地离开了。
等跑出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窗户，她可以看到圣女的宅子里，烛光氤氲着温暖的光线。
但纵然知道圣女还在屋子里，没有追出来，忍冬却依稀能够感觉到，圣女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像是要把人都吞噬进去一般。
凭借着弱小者的求生直觉，她强迫自己转过头。
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
忍冬告诫着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绿盏站在窗户边，两眼无神地盯着忍冬跑远的背影。
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摸上了肚子。
好饿。
好饿……
好饿！
她刚刚应该多吃两口的。
绿盏此刻正后悔万分后悔到肚子都咕咕叫了。
就算水杨柳会有敏症不能吃，其他的饭菜还是十分可口的，她怎么就没让忍冬把菜留下呢？
习武之人的确可以抗饿，但毕竟还是人，不能像话本上的仙人一般辟谷。
幸好苗疆的晚上同样热闹，很多小商贩都会瞅准睡前的这段时间，出来摆摊卖些吃食、零里零碎的小东西等等。
绿盏叹了口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去找柘荣吧，等晚上再让他陪我一起吃点宵夜。”
想到就要马上去做，她的行动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绿盏走到了门边，忽然狡黠一笑。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柘荣双手合于腹前，结束了晚间的练功。
随后，他缴了一把帕子，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
坦白来说，他的天资算不上最佳，和他同一批入选蛊侍的孩童中，天赋比他高的有好几个。
但最后他能够战胜所有人，靠的就是过人的韧性和一定要做好的决心。
每天早晚的练功，他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从不间断。
柘荣握着帕子，走到窗边，从这里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绿盏的院子。
窗外有一棵树，树影影影绰绰，在窗户上映上了婆娑的影子。
当然，他幼年时期也有想放弃的时候，每当产生这种想法，就会在这里消磨时间。
他就看着这座小院子，也不去做其他事情，就是光看着。
但看着看着，他好像就能继续坚持下去了。
童年的时光太过于忙碌，柘荣现在想起来，也只有偶尔在这里才可以松快一些。
有时候睡醒了或者入睡前，站起来往外看，他恰好可以看到冷着一张脸的少女，刷得在树枝之间跳跃而过，带起一阵清凉的风。
那时候柘荣就在想，圣女的功夫真俊！
等他长大了，也要变成圣女一样强大的人！
而如今长大后的他站在这里，却依旧会为幼年时的那阵风而折服。
忽然，柘荣的耳朵动了动。
“圣女……”他无奈地开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这样逗我玩呢？”
“好嘛，”绿盏利落地翻进窗户，“你的功夫有所精进呀，竟然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得了夸奖，柘荣倒是挺高兴，“对了，圣女，你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绿盏打了个响亮的响指，“没错，我现在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和我一起。”
“不管是什么事情，柘荣都会陪在你身边！”柘荣神色一凛。
绿盏不客气地拍拍他的肩膀，“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来吧。”
柘荣随手扔下帕子，跟着她就出了门。
但走着走着，他就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圣女……怎么一个劲地往人多的小摊上钻？
“所以……”柘荣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扯住绿盏，“这就是你口中顶顶重要的事情？”
“那当然！”
绿盏一口咬下一块滋滋冒油的烧肉，口中振振有词：
“民以食为天，这难道不算吗？”
柘荣继续问，“那……不是还有忍冬做饭吗？难道她烧的不合你的胃口？”
望着他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去找忍冬的架势，绿盏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郑重地解释：
“没有，我很喜欢忍冬烧的菜，不过这和我出来吃夜宵并不冲突。”
见柘荣还待再说些什么，绿盏直接塞了一份小吃过来，“柘荣，嘴巴除了用来说话，还可以吃东西。”
柘荣讷讷地闭上嘴，尝了一口手里的食物。
“怎么样，好吃吗？”绿盏问。
柘荣点点头，“很好吃。”
只要是圣女给的，都好吃。
绿盏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我看中的，能不好吗？”
柘荣抿着嘴笑。
圣女是不是忘记了，他在寨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各家摊子不说都吃遍了，也算吃了十之八九。
不过……
柘荣看了一眼绿盏的侧脸，又咬了一大口。
的确比之前尝起来的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