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响哈哈一笑,第一个回家去了。这是齐家的事,他不好参与意见。
东湾村这时候已经沸腾起来,沸沸扬扬,都在议论齐磊带老婆回家的消息。
四个组的老奶奶、大婶大妈、大姑娘小媳妇们,都跑来围观庄小蝶,就像看外星人一样。
振华跟齐磊开玩笑,说道:“齐磊,把庄小蝶藏在房里,不给钱不让看,看一次收十块钱,你很快就你发财了!”
齐磊瞪眼:“屁话,你把庄小蝶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了?你赶紧想想,什么时候顺着我东湾一组爬三圈吧!”
振华强词夺理:“你还没结婚,结了婚再说!”
振华的母亲也来了,见了庄小蝶这人才模样,又是替齐磊欢喜,又是羡慕,又想到了章克香,心里百感交集。
振华吃了饭以后,喝口茶,骑着自行车,去通知齐磊的姐姐齐红云和姐夫周大勇前来议事。
通知送到以后,振华又赶回来,卷起袖子,帮着齐磊打扫房间,布置新房。
虽然是齐磊结婚,振华却一样兴奋,忙里忙外,又像是大管家,又像是小丫鬟,什么事都做。
而此刻,赵成海却非常郁闷。
他做梦也没想到,齐磊会比振华先一步结婚!
在赵成海以前的判断中,齐磊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却没料到,人家带回来一个姑娘,要个子有个子,要模样有模样!
这下子,把振华彻底比下去了。
赵成海觉得很丢脸,又苍天对自己不公。自家大瓦房盖起来了,儿子也长得一表人才,却讨不到老婆。而齐磊穷得叮当响,其貌不扬,却娶了个这么排场的姑娘!
房子才盖起来的时候,赵成海是非常得意的。
他经常掰着手指,数着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房子,确定自己在东湾村财富榜上的排名。根据房子来推算,赵成海在东湾村四个组里,可以排进二十五名之内,在三组的话,则可以排进前五名。
现在,齐磊带老婆回家的消息,把赵成海内心深处的那一点优越感击得粉碎,冲得荡然无存!
但是赵成海并不后悔小裁缝的离去,他坚定地认为,这个浮华的姑娘不适合自己的家庭,如果振华娶了她,以后一定灾祸不断,很有可能会被她克死。而且,赵成海编造出来的鬼话,他自己都信了。他依旧在庆幸振华和小裁缝现在的结局,认为儿子捡回了一条命。
吃晚饭的时候,翠红端着碗叹气:“齐磊真有两下子,出门两三个月,就带回来一个姑娘。兰玉芝也算熬到头看见天光了,明年就要带孙子了。”
赵成海心里羡慕嫉妒恨,却嘴硬,哼了一声:“有钱不要外路妻,外地的女人,送给我家做儿媳我也不要。齐磊也知道自己家里穷,在家乡说不到亲事,只能在外面坑蒙拐骗,骗个外地人做老婆!”
翠红看了看丈夫,又叹气,埋怨道:“都怪你,如果去年年底打紧一点,把振华和克香的事定下来,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我现在看着齐磊结婚,又替他欢喜,又替振华难过,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
赵成海瞪眼:“怪我呀?我怎么知道童家芬和郝国兰去章拐岗闹事!?”
翠红欲言又止,忍住了。
赵成海又说道:“你跟儿子说,别想着那个小裁缝了,午季农忙过后,我们再给他说亲事!”
翠红沉下脸来,说道:“振华说了,没有克香的消息和回话,暂时不说亲事,我也是这个意思。先不用给振华说亲事,再等等,说不定克香还能回心转意。”
“等等等,小裁缝一辈子没消息,你们是不是等一辈子!”赵成海瞪眼。
翠红甩了一个脸色,端起饭碗走了。
振华还在齐磊家里帮忙,跟齐红云周大勇等人,商量齐磊的婚事。
齐红云说道:“齐磊结婚,总要添置一些家具,要不,也太委屈小蝶了。我们借点钱,买个录音机,买个床吧。电视机买不起,以后再说……”
庄小蝶听见了,说道:“我想要个电视机。”
齐红云苦笑:“那就电视机好了,钱,我们来想办法,初六,让振华陪你们去河源镇,买电视机。”
几个人商量到了晚九点,把能想到的事都记下来,一一安排。
第二天,振华一早起来,给齐磊的姐夫周大勇做小工,粉刷新房。
齐磊本来和两个弟弟住一间房,睡一张床。现在带庄小蝶回来了,只好将两个弟弟赶去二叔家里暂住。
土坯房的粉刷,自然不能用水泥砂浆,只能用白土泥。
白土泥很细腻,就是家乡旱地上的泥土,用之不竭取之不竭,晒干砸碎了,就像面粉一般,用水调匀之后抹在内墙上,可以使墙面平整,而且呈现灰白色,和石灰的效果类似。
振华怀疑家乡的白土泥,就是书上写的观音土。听说饥荒的年代,人们会吃观音土充饥。
观音土啊观音土,不仅仅可以用来充饥,还能当成石灰,装点穷人的新房,实在是太伟大了,和观音一样伟大!
原本破旧的房间,内墙用白土泥抹一遍,再贴上几张明星画报,就有了一些喜庆的气氛。
初六一大早,齐磊和庄小蝶会同振华一起,去河源镇买东西,顺便取结婚照。
齐磊口袋里就一千块钱,是姐姐和二叔赞助的。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买了好几百。剩下的钱,又买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梳妆台。买了两个红塑料壳热水瓶,买了一对绣花鸳鸯枕头。
庄小蝶很满意,就像傍上了大款一样,全程乐呵呵的。
家具买回来以后,庄小蝶亲自动手布置婚房,幸福得不知今夕何夕。
有王响的担保,齐磊也从镇上的小店里,赊来了烟酒炮竹和糖果瓜子。
到了初七,基本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初七的午后,老夫子来了,给齐磊写新婚的对联。
老夫子首先表示了恭贺,随了十块钱的礼,这才开始干活。
振华如书童般站在一边,笔墨伺候。
老夫子笔法稳重端正,首先写了大门对:易曰乾坤定矣,诗云钟鼓乐之。
振华点头赞叹:“老夫子写的真好,齐磊一结婚,也就是定了乾坤,他以后翻不了天了!”
齐磊正在找锤子钉子,准备挂结婚照,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乾坤乾坤,男为乾女为坤,我就是天好吧,为什么要翻天?”
老夫子也笑了笑,又用红纸裁了一块二尺斗方,上面写了齐磊和庄小蝶的“雅字芳名”,两边配上对联:
成人皆有字,来客莫呼名。
写完了,老夫子将齐磊也叫了过来,笑吟吟地问道:“齐磊,振华,你们可知道这幅对联的意思?”
振华想了想,说道:“上联的意思我懂,就是说齐磊结婚成人了,下联的意思不大明白。”
齐磊也不明白,皱眉摇头。
老夫子指着对联,说道:“过去的人,有名也有字,名是小名,字是大名。男子结婚成人了,小名就得放起来,以后用大名。这幅对联就是向亲友们宣告,齐磊结婚了,是大人了,大家要尊重他,不能再喊他的小名。”
振华忍不住一笑:“我知道了老夫子,明天齐磊结婚,我就不能再叫他齐大傻了,得叫他齐磊。”
“你才是赵大鼻涕!你大爷,就算你以后结了婚,我一样喊你赵大鼻涕,喊一辈子!”齐磊瞪了振华一眼,转身去挂结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