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残叶,白雪皑皑。
漫寒谷的冬季,荒芜而冰冷,格外难熬。
一株泛着青黄色的野草,固执的站在一堆枯枝腐叶中,迎着呼啸的寒风望向谷中的两人。
“百谨,这是我为你带来的冬衣和药材。”女子的声音清脆可爱,带着几分不染世俗的简单纯真。
白衣男子立风雪中,脸色和雪一样白,神色却比这漫天的冰雪还要冷。他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目光落在那被雪掩埋的枯枝上。
女子微微皱起秀眉,一双明亮的黑眸中带着真心的关切,“百谨,以往我送来的东西你不要也就罢了,但如今你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这次你一定要收下!”
“多谢。但我不需要!”
百谨的声音暗哑无力,却坚定而绝决。
面前的人,曾是他此生唯一的温暖。
她用她的快乐纯真,给他黑暗死寂的人生注入了活力。他倾其一生,想要留住这丝温暖,等来的却是一再的背叛。
“柳西!”身着玄衣锦袍的男子疾步来到女子身旁,将她揽进怀里。示威的看向百谨,眼神带着几分得意。
而原本最令百谨锥心刺骨的一幕,如今却在他心底激不起丝毫波澜。
大概是在这漫寒谷中住得久了,他的心也变冷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已是王后,怎么还亲自来漫寒谷这种地方?”玄衣男子的目光落到怀中之人身上,神色着紧的责备。
玄衣红裳耀眼夺目,在雪地中相依相偎,好一副鸳蝶情深的画面!
“可是,百谨他是因为我才功力尽失、筋脉尽断,现在又常年被关在这漫寒谷,我总不能不管不问吧?”柳西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住玄色的衣袍,神情中满是愧疚与不忍。
玄衣男子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就是太心善了。他弑父杀母,谋逆篡位,更是多次利用欺骗你,欲置我于死地。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见百谨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忽然觉得恼怒。
他永远都是这副清冷从容的样子,自己在他面前好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冰冷的目光好似能洞察一切,冷眼看自己表演!
“你一片好心,他既不领情,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柳西被他带着往外走,不放心的又回头对百谨道:“那些药你记得吃,不然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山谷又回归寂静,风雪中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百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艰难的走到那株青黄色的野草旁坐下,伸手拭去草叶上的积雪,轻声低语。
“每一年的风雪中,我总能见到一株极力求生的草。多谢你们的陪伴,是你们不屈服命运的坚韧让我坚持到现在,但……”
百谨喘息了一会儿,声音低不可闻,“从今往后,我不能陪你们了!”
“对命运的不屈确实让人钦佩,但……我还是希望,你们有一天能走出漫寒谷,在春暖花开的大地上尽情舒展!”
“可惜,我此生是走不出漫寒谷了,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轻拂草叶的手渐渐无力,白色的身影缓缓在野草旁倒下。
“不!殿下!”
野草疯狂的晃动着身子,嘶声力竭的呼喊。
然而,一株草,怎么能发出声呢!
寄身于这株野草中的幽魂痛苦异常,好似自己的神魂被这寒风割裂成碎片。
渐渐的,这株泛着青黄色的野草,彻底变成了枯草。
漫寒谷中的风雪更大了,将那白色的身影和那株野草,一起覆于冰雪之下。
桓王朝,归族。
神女刚主持完祭祀就匆匆赶回族里,“荑儿怎么样,有没有醒来?”
“回族长,少神还没有醒来,只是一直不停的叫冷,可是我们已经给她加了三床锦被了。”一名侍女恭敬的跪地行礼,随即起身快步跟在归紫言身后向一处楼阁走去。
“族中的巫医平日里都在做什么!连一个小小的风寒也治不好!”归紫言皱眉冷斥。
此时,屋里屋外的人都噤若寒蝉。
神女向来温婉贤淑,很少动气。这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定是因为少神的缘故,这让这些伺候少神的下奴更加胆颤心惊。
门从里面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女,在这寒冷的冬天少女的额头上却布满细汗,一股热气从开着的门里冲了出来。
归紫言见此,眉头皱得更紧。
“姑姑,族里所有的巫医都看过了,我刚刚也为归荑妹妹看过了,热已经退下了,并没有其他问题,但妹妹一直喊着冷,所以我们在屋里多放了几个火盆。”
“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归紫言快步来到床前,手在床上小人儿的额头上拭了拭,忧心如焚。
热确实已经褪下了,但为何一直不能醒来?
归紫言紧紧的搂住床上的人儿,摸摸她精致的小脸,眼眶渐红。
她一生只有荑儿这一个女儿,还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唯一的骨血,她定不能让荑儿有丝毫闪失,哪怕是动用归族禁术,她也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女儿!
就在归紫言下定决心时,她怀中的小人儿慢慢睁开了眼。
“好热!好热!”
归荑意识模糊声音低微,但一心系在她身上的归紫言还是听到了。她惊喜的道:“荑儿,荑儿你醒了吗?我是娘亲啊!”
归荑睁开眼,看到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愣住了,“娘亲?”
“荑儿!你终于醒了,你差点吓死娘亲你知不知道!以后都不要去风屏山玩了好不好,那边比较冷,你要再生病了娘可怎么办?”
“归荑妹妹,你终于醒了!以后要你去哪里,让我陪你去好不好,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你这次生病,可让姑姑担心坏了……”
少女在听到归荑说热的时候,就指使着屋内的下奴将火盆撤下去几个。此时她也凑上来,摸摸归荑的小脸爱怜的道。
归荑之前当惯了游魂,后来又常年寄身于草木之中,早已不习惯与人接触,她微微偏头躲过,对上归紫言的慈爱的目光,迟疑的问:“你是娘亲,那我爹爹呢?”
不怪她如此问,实在是面前这个女人太让她惊讶了,惊讶到连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五岁小孩这件事都顾不上了。
面前这个自称是自己娘亲的女人,居然和王朝神女,归族族长归紫言长得一模一样!
但归紫言一生倾心于莫问青,二人婚后无子。莫问青认回柳西后,归紫言更是爱屋及乌,待柳西如同亲女。
所以,能生出自己这么大的女儿,她应该不是神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