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时乔汐刚刚被秦天时救出来,再次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似铺天盖地的雨,让秦天时手脚冰凉,心却是暖的。
从那处小院到月半公寓,始终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没有假借任何人之手。
最后还是看又夏可怜巴巴的,才勉勉强强允许他钻进乔汐的怀里撄。
乔汐的耳朵里始终有那枪声,轰隆隆的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又夏的眼圈红了又红,“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他知道不会,因为爸爸已经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妈妈的身体,盛叔叔和严阿姨也特意来检查过,结果都是妈妈一点儿伤都没有。
那妈妈为什么还这么痛苦呢?
又夏忽然想到,一定是吓到了。
他软乎乎的小身体在乔汐的怀里蹭了又蹭的,“妈妈不怕,夏宝和爸爸会保护妈妈的。偿”
儿子暖暖的声音让乔汐微微的回过神来,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脸,心里静下来很多,“妈妈没事……”
感觉到身后紧靠的胸膛在扑通扑通的震动,他灼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急促的喷在自己的脖子上,心里一疼,他的紧张,她都明白。
“大宝……”
刚一开口,就听到他急声打断,“我没有!”
“什么?”她一愣。
“我是想开枪射他,但是没等我开枪,就有枪响了。”秦天时沉声道。
乔汐又是一愣,随后浓浓的酸意漫上了鼻尖,心一下子湿润了。
她之前是有多不信任他,才会让他这样着急的解释,生怕她怪他怨他。
“傻子……”哽咽的说了这两个字,忽然就再也说不出话。
放软了身体靠在他的怀,秦天时一怔,然后狂喜又乱了节奏的吻住她的发,她的耳朵。
又夏把从妈妈的怀抱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害羞的吃吃笑。
因为踏实放松下来,乔汐回忆起那阵的慌乱,神情又恍惚起来。
——
开枪的不是秦天时,而是赵艺可。
而她原本要杀的也不是乔辞,而是乔汐,只不过乔辞早就注意到了异动,扑过去抱住了乔汐,替她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枪。
秦天时也带着人在这时冲了过来。
彼时,她在秦天时的怀里,乔辞被赵艺可抱着。
她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形是什么样,只有秦天时在耳边一遍遍的唤她小宝的声音,还有赵艺可崩溃的痛哭。
可是直觉告诉她,乔辞在看着她。
而后,他们在场的几个人都听到乔辞用低低的不舍的,又像是卸下了所有包袱的轻松声音说,“妹妹,以后,让我做你的眼睛……”
那一刻,乔汐泪如雨下。
——
不管从前如何,乔辞能说这句话,秦天时对他也只有感激。
现在需要注意的是就是让乔汐把身体养好,开始准备手术事宜。
可这晚深夜,一家三口共同躺在一张大床上睡觉时,当秦天时再次把做了噩梦的乔汐哄睡,忽然接到了盛朋然的电话。
乔辞的尸体不见了。
秦天时立刻下床穿衣服,乔汐听到动静后惊醒,忙问,“怎么了?”
“乔……”他下意识的刚要回答,却即使止住,“公司有事,我去一趟,你乖乖睡觉!”
“大宝……”乔汐捂着心口难受的哭了,“你不要骗我,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秦天时心疼的搂着她的脖子吻了吻她的唇,知道瞒不下去,跟她说了实话,“乔辞的尸体不见了……”
乔汐伤心的难以形容,“带我去……”
“你在家陪着又夏……”
“你也嫌弃我是个瞎子是不是?”乔汐口不择言的低吼,在感觉到触摸着自己脖子的手微微一僵时,自责不已,“大宝,对不起,我不是……”
“没事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丝受伤,但是仍旧强笑着,掩饰的很好,“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等天亮了司时阅他们过来,我再带你去好不好?”
他温言的跟她商量。
乔汐只好忍痛点头。
秦天时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在听到关门声响了后,乔汐躺在床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低低的哭了出来。
然后,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一双小手在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带了丝忐忑,还有和刚刚离开的男人一样的心疼。
乔汐转过身子把懂事的儿子包进了怀,哭的不能自已。
她知道自己刚才实在是任性,不理智,这深更半夜,她行动又不放面,过去只有添乱的份儿,何况家里还有又夏,她怎么能把儿子一人扔在家。
但是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乔辞的恨,都化作了一个妹妹对哥哥该有的思念,从前的过错和纠葛,早已经被曾经的美好都淹没。
她现在甚至想不起来那几年的痛苦折磨,有的只是小的时候哥哥对她无条件的纵容呵护和宠爱。
忽然明白过来,也许哥哥最初对自己只是依恋,若不是赵艺可自作聪明的给他们下了药,怎么会又后来的波折。
那晚的牛奶,她没有喝,而是去端给了哥哥,记得那阵哥哥忙着考试复习,连续好几天的熬夜,她心疼哥哥,想让哥哥睡的更好一些,没想到却害的哥哥……
后来的一切,乔汐也能懂得,那么优秀骄傲的哥哥在失去了一条腿之后,有着普通病人的躁乱和自卑。
她又因为那慌乱的事开始躲着他,所以哥哥一定是被她第二次伤害了。
赵艺可……
她要把哥哥的尸体带去哪儿?
那么极端的人又会做出什么事?
她几乎能想到。
现在,她一心祈祷,哪怕哥哥的眼角膜她不要了,也要哥哥完完整整的下葬。
她知道,哥哥半生痛苦,只有在离开前才有了解脱,所以他真的是急着去见爷爷奶奶,大伯,爸爸妈妈,寻求他们的原谅,守着他们,再做他们最出色的儿子!
——
这一宿注定无眠,后来,秦天时疲惫的回来,只说乔辞的尸体找到了,赵艺可也被抓住了。
而且,赵艺可疯了。
至于乔辞,他没说,也没再提换眼角膜的事。
乔汐的眼泪始终没停过,也不愿意再逼迫大宝,只说,想去看看哥哥,秦天时沉默了一会儿后,答应了。
——
当乔汐在秦天时的陪同下走到医院停尸间时,心里突然很害怕。
不是怕哥哥的尸体,那是她的哥哥,永远不会变,他什么样子她都能接受得了。
就像小时候她长了水痘,小脸上身上都是厚厚的一层,几乎像是毁了容般,邻居家的小孩儿都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她很伤心的躲在屋里,但哥哥,对她最好最好的哥哥耐心的敲着她的房门,好言好语的哄着她,一点儿也不怕她的把她抱住,不嫌弃的亲她的小脸蛋,跟从前一样。
哥哥……
乔汐伸出了颤抖的手,触手可及的是一张冰冷的布,再往上,摸到了头,她挣扎了一下把白布掀开。
手,直接抚摸上他的眼睛部位。
“小宝……”秦天时想制止她已经来不及,因为她已经触碰到了乔辞眼睛上包扎的厚厚的纱布。
乔汐的心里嚯的被刮出好大一个口子,疼的她浑身止不住的抖。
她无比痛恨自己的直觉。
已经猜到赵艺可把哥哥的尸体偷走,就是为了抢走哥哥,哪怕带不走,哪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不要哥哥把眼角膜给她。
所以她……残忍的……
“哥……”乔汐痛到极致的趴在乔辞的身上大哭。
小时候的幸福纷纷而至,一幕幕情景疯了似的往她的记忆里挤,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不要哥哥的眼角膜,不要……她只想哥哥好好的下葬,下辈子健健全全的投胎,再做她的哥哥,为什么竟连这点儿正常的小要求都成了奢侈。
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哥……汐宝饿了,想吃你亲自喂的菠萝饭……”
“哥……我想再坐咱家院子里的秋千,你把我推得高高的……”
“哥……我想让你给我梳头发,给我戴上公主的王冠……”
“哥……我想去稻田里去玩,你给我拍美丽的照片……”
“哥……我想学骑自行车,你要一刻也不放手的在后面推着我……”
“哥……我想……我想让你醒来……”
她一边流泪一边叫着哥哥,可是,那么爱她的哥哥已经再也不能给她任何回应。
“哥……”
下辈子,求求你,再做我的哥哥。
---题外话---好心疼乔辞……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