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喷泉，喷泉池子里不浅不深的红色液体应该也是。
宋知棠侧过头看了眼司殷，却看到对方那张苍白又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嫌弃的表情。
下沉的大厅里并没有其他血族的身影，只有喷泉里汩汩的液体流动的声音。
司殷察觉到少女有些害怕的视线，牵着对方朝右手边的走廊离开了圆台处。
“这是拍卖会的场地。”
顺着走廊走了不远就又是一截向下的楼梯。
宽度比起先前进来的时候变窄了许多，仅仅只容三四个人并排通过。
司殷示意少女小心脚下的台阶，又一边说道：“玫瑰，是庄园里最主要的对外贸易产品。”
宋知棠听他说着，有些惊讶。
她以为，那些玫瑰，应该是作为装饰。
没想到，竟然是用于商业贸易吗？
也难怪，这个庄园叫玫瑰庄园。
可是用作贸易的话，那些玫瑰…数量也太少了吧？
将少女思考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司殷语气轻柔：“这些玫瑰，一年一盛放，都是通过拍卖来出售的，一支的价值…几乎可以抵得上这座庄园里半年的开销。”
这样吗？
宋知棠恍然大悟，却还是难掩震惊。
可是…不过是一支玫瑰，价格为什么会那么贵？
难道就因为…那个喷血的喷泉？
司殷清楚少女肯定会觉得很奇怪，不过也确实，就一支普普通通的玫瑰倒也没必要标注上这么昂贵的价格。
只是…这玫瑰背后的故事，可大有来头。
他同少女转过楼梯的转角再往下走了一层，下面仍然是楼梯。
“你应该猜到了，那喷泉里面是什么。”
宋知棠侧过脑袋：“是…血液吗？人的血液？”
司殷垂下眸子：“是，也不是，或者说，不单单是。”
“那喷泉里的红色液体，是经过淬炼后得到的灌溉那些玫瑰最好的养料，血液，只是它最主要的成分罢了。”
“这样培育出来的玫瑰，具有…一些很适用的功效。”
司殷没有明说，宋知棠顿时有些迷糊：“什么功效啊？”
难不成还能生死人肉白骨？可是血族不本身就有强大的疗愈能力吗？
宋知棠直觉这功效应该是指的其他方面。
司殷听见少女迷迷糊糊的小语气，勾起唇，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眸子闪过丝丝晦暗：“无所事事的贵族，日常生活充斥着骄奢淫逸，你猜，这玫瑰，会是什么功效？”
“食物？还是…”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夹杂着丝丝暧昧的意味。
宋知棠饶是再笨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她红着脸马上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这里没路了。”
二人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又是一扇不大不小的铁门。
司殷挑眉，没再逗她。
只是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一推，眼前的门就这样敞开了一条偌大的缝隙。
金灿灿的光芒从门内倾泻出来，宋知棠眯了眯眸子。
直到适应了屋内的亮度才睁开了眼睛。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房内和一开始进来的牢房有点类似，里面一左一右分布着许多个小房间。
小房间同样是被上锁的铁门锁了起来，镂空的铁门让屋内一览无遗。
白花花的墙壁以及白色的大理石地面，看起来格外的洁净。
尽管陈设简陋，但屋内在头顶一排暖光的照射下更显明亮。
宋知棠朝这些房内望去，只看到离自己最近的这些房间里每个都关着一个人。
他们并不像地下室第一层的牢房里的那些被当作“食物”的人一样羸弱，或者说背对着房门。
他们有的或坐着、或站着、或躺着，神情看起来除了有些麻木以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但裸露出来的肌肤却伤痕累累。
宋知棠看见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的牙印，心头一滞。
屋内除此之外，没有血族的身影。
甚至没有所谓的守卫台或者房间。
就好像这只是一个为了关这些人专门建造的地方。
而关住这些人的血族也一点都不担心这些血族会逃出去。
事实上…这些人在落入血族手里后，也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司殷扫视四周，目光在某处顿了顿，说道：“这是庄园的地牢。”
这里，全都关着这次闯入庄园的人类。
一次性进入副本的玩家数量并不算少，至少从这里罗列出的房间数目就可以看出来。
但已经有一部分格外跳脱的被提前处理掉了，就在此先那场“斗兽表演”上。
还有极少的一部分，仍然藏在庄园的某处，被作为了今年庄园庆典的新增节目。
房间里的“玩家”都经受了非人一般的折磨，他们每天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积分来兑换养伤的药品。
疗伤所用的道具在商城里大多都算做A类，价格昂贵。
为了保命，他们不得不大出血。
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不忍。
宋知棠抿了抿唇，有些仓促地收回了视线。
“你想救他们吗？”
司殷凑到她耳边，看到少女闪烁的神情，他清楚，少女这是在心疼。
宋知棠没有回答他，反而小声问道：“他们被抓了，是不是就不算是完成副本任务了？副本要求里说，需要玩家在第七日以一个正当的身份参加庄园庆典，如果不满足，那就会视作失败。”
司殷有些意外。
他愣了瞬，没想到少女竟然会想到这一点。
沉吟片刻，他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如果不满足，那不应该提前被回收吗？
就不用忍受…这些折磨了。
司殷将少女拉到楼梯口，微不可察地看了眼身后这些牢房：“副本规则上说，需要玩家以一个正当的身份参加庄园的庆典，你怎么就认为他们没有正当的身份呢？”
“嗯？”
宋知棠看着司殷平静的神色以及对方肯定的语气，有些不明所以。
“庆典上，一般有两种角色，一种是猎手，还有一种是猎物，如果参加庆典的血族是猎手，那你猜猜，猎物会是谁？”
司殷已经说得非常直白了，宋知棠再不懂就是真的笨蛋。
原来她以为逃脱了抓捕，最难的是找出一个参加宴会的正当身份，没想到，被血族抓获…原本就已经具备了参加宴会的正当身份。
她抿了抿唇，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后，她扬起脑袋：“那…他们能够……”
少女话语中的意思司殷不用猜就能理解。
宋知棠想知道，即便是作为猎物参与庆典，他们还能不能有活下来的几率。
他微眯着眸子：“大抵不能。”
这些被抓住的玩家，在庆典来临的前一天会被专门的人带去进行一定的“改造”。
而庄园里的那些玫瑰，就是改造的主要道具。
如果玫瑰可以具有一定那些方面的功效，那被玫瑰改造过的人类呢？
在血族眼里，这样的人类的血液只会更加珍贵、更加迷人。
而这也是庆典上拍卖这一流程很重要的原因，人类不足为贵，那被玫瑰侵染的人类呢？
花比人贵。
“走吧，还有一个地方。”
司殷伸手握住宋知棠纤细的手腕，打算带着她离开这个房间。
宋知棠却顿在了原地。
她抬起头：“我可以…做一点事吗？”
少女漂亮的小脸儿上满是坚毅。
司殷越过少女看向楼梯延伸向上的转角处，说道：“去吧，十分钟，上面要来人检查了。”
宋知棠得到应允，飞快地嗯了声，转身回到了屋内。
司殷守在楼梯口，并没有看少女在里面做了什么。
事实上，他只需要简单地感应，就能够获得少女内心任何的想法。
但自从跨阶考核本之后，他鲜少再利用这项能力。
说不出来，他认为，凭借自己的感知力去感受少女的想法要比直接听更为令他满足。
神，从来我行我素。
更何况少女实在好懂，心底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或者眼睛里。
司殷仔细思考了一番。
他客观地评价，少女虽然脑子并不算十分聪明的那类人，身手也是等同于没有，但还是有一点几乎超越所有人的能力。
那便是对方那双眼睛。
格外明亮又精致的眼睛。
是有什么魔力嘛？
司殷扬起眉。
被对方那双眸子看着，好像整个人都被一股诡异的能量束缚住了。
拒绝的话或者其他重话在口中酝酿着却一点也说不出口。
“我好啦！”
软糯糯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司殷垂过眸子看去，和少女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对视上。
黑黝黝的瞳孔被分外清纯又夹杂着几分妩媚的眼型包裹着，此刻那双像湖水一般的眸子里藏不住的满足和喜悦快要溢出来了。
眼睛的主人像是在庆祝着自己干了一件什么大事。
司殷有些克制不住地跟着勾起唇，他轻笑了一声：“走吧。”
果然有魔力。
宋知棠不清楚司殷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对方也冒出一抹浅笑，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你就不问问，我做了什么吗？”
软乎乎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忐忑。
司殷牵着她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往上走着，闻言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做了什么呢？”
正想着司殷好像能够听到自己想什么，自己这样问有些多此一举的宋知棠愣了瞬，呆呆地看了眼脚步和自己同频却又高了自己一个脑袋的“司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司殷此刻心情有点好。
但也没多问，宋知棠很坦诚地交代了自己刚才在屋子里做的事情：“我刚才，用自己的积分在线上商城兑换了许多防护道具。”
身怀着更大的任务的宋知棠并没有拎不清。
这个副本不像是上一个副本那样，想要从血族的庄园里救下这些玩家，一定会引起轰动。
到时候…没准儿她还没出副本，就会被本就怀疑她不对劲的主神团队逮捕了。
她想，既然将这些玩家都救下来很难，那不如给他们一人一些用于防身的道具。
究竟能不能够在庆典之日活下来，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她兑换的道具品质都不低，这还要得益于那些观众在她直播间里刷的大量的礼物。
司殷点点头，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的评价。
宋知棠咬了咬下唇，顿了顿小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啊？”
说完她又摇摇脑袋：“我其实没那么笨的，也没有那么大方，季听然也被关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我看到他了，但是我没有给他道具。”
其实她给他道具也没用，对方本来就是血族，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从对方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和健康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
但她还是当着对方的面将道具给了他相邻房间的其他人。
她想，以季听然的性子，看到自己这么做，指不定心底会无比郁闷。
司殷有些被她的语气逗笑，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上方突然的一道女声打断：“子爵大人，您在地牢做什么？还带着这位…人类。”
二人被打断朝上看去，只见阶梯的尽头正站着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裙的女人。
正是伊兰管家。
对方金色的头发被高高束成一个马尾，脸上表情略微带着猜忌。
但这份猜忌并不是对着司殷，她倒没有胆大到那种程度。
显然是冲着宋知棠来的。
司殷眼神冷了下来，他眸子微闪，视线扫过伊兰管家猩红的瞳仁：“我自然是带棠棠来看看那个因为出言不逊被关起来的季听然了。”
伊兰管家对此事有所耳闻，她越过二人看向阶梯深处。
恭敬颔首：“适才地下室门前的守卫遇害，两个血族都被拔掉了脑袋，伯爵大人以为有不听话的老鼠胆大包天地闯入了地下室，所以派我来查探一番。”
司殷神色淡淡，牵着宋知棠走向阶梯顶部。
擦着伊兰管家的右侧越过了对方。
他夹杂着几分寒意的声音响起：“那你可得仔细检查。”
语气不咸不淡，像是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伊兰管家被对方忽视也不生气，作为庄园里具有实权的二把手，即便她只是一个管家，但在洛尚伯爵身边做事多年，庄园内几乎所有血族侍从都要听从于她。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意：“子爵大人，我想您应该明白，地下室不是适合人类活动的地方，毕竟这位小姐身上的味道…实在太过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