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阶的火龙果
东风农场位于滇省东南部弥勒县境内，海拔1400米，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年降雨量987.5毫米，五到十月份常有急降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夜无话，一大早估摸着时间，可能五点，也可能五点半六点，反正不会超过六点半，三人利利索索起了床。
天刚刚冒白肚，出了屋子一股子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陈文整个人瞬间清醒。
三人的任务是巡查驻守西面这片橡胶林，一个星期一班，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陈文这几天常常在想，谁会无聊到来这儿偷橡胶树，这放在几十年后狗听了都得摇头，可现在恰恰相反，记忆中还真有人偷，而且还不少，不少知青为此丧了小命。
作为守树人，陈文很庆幸自己重生重的晚了，因为现在农场分配下来的活儿，相对几年前来说舒服的不是一星半点。
第一批知青来到农场，所分配的任务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
砍树，开垦，种树。
六个字贯穿了来这儿后所有的劳动，而陈文这一批从京城来的知青，虽然身心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残，可好在挺了过来。
当初来的九人，如今仅仅还剩下五个，其中一男一女已经记不得名字，只记得到这儿第一年年底就被运作回家了，剩下两位一个被偷树的敲了脑袋没抢救回来，剩下一位第二年受不了这种日子跑了。
这放在古代，就是没身份证明的流民。
后面等到知青们看到了有回城希望的时候，大家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农村农场，有一些办法合理、有一些办法荒谬、还有一些办法可悲。
陈文记得在一份老报纸上看到过，有知青干农活的时候骨折过，为了回泸上，拿着骨折的片子去找大夫，说自己没法走路，医生知道他已经痊愈了，本来不想管，但这个知青回乡的意愿很强，待在医院不走，躺在走廊上，非说自己有严重的骨折后遗症，根本无法运动，最后医生没办法，同意了他办病退。
除了这种借助条件达成目的的人之外，还有一些知青为了办病退不惜自残，比如把火柴头刮下来吃。
这时候的火柴含有红磷，吃下后会造成严重的胃损伤，然而要的就是这个重伤的效果，人被拉去医院抢救，当地怕出事故，不敢再留，只能同意返乡。
当然，以终身健康为代价，换来回家的机会，在有些人看来得不偿失，所以他们选择更温和的斗争方法。
有人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站在室外吹冷风，吹到住院几个月，还有白天干重体力活，扛麻袋、耕地、插秧，什么累就干什么，然后晚上强迫自己不睡觉，最后累到尿血。
领导一看这些人太狠了，害怕出人命担责任，只能让他们病退回去。
陈文一批京城来的人，混到现在关系都不错，玩的最来的还属住一个屋的宋强和张宁。
他自己回家应该问题不大，可这两位好兄弟就难受了，陈文不知道到了那一天该怎么面对他们。
北面的橡胶林占了一个山头，三人吃完带来的干粮，拿着猎枪开始巡逻。
自打有人丢了命以来，农场给每个小组配了一把猎枪，陈文拿起来研究了很久，这玩意儿恐怕是一把已经老的能退休了的“善良之枪”。
翻过橡胶林北面，嘿，还特么的是橡胶，站在高处眺望，一眼望不到头儿的那种。
“啊~我要回家....要回....回家....家~”
张宁冷不丁吼了一嗓子，吓得陈文宋强二人一愣，同时也知道了这货平时嬉皮笑脸的，心里可能压的太重了。
一口气吼尽，张宁憋在胸口的闷气得以疏散，颇为轻松的道
“你们也来一嗓子，挺爽的！”
二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陈文觉得没必要，宋强只是看着橡胶树不言语。
“宁儿，你真的想回家吗？”陈文捡起一根潮湿的枯棍，挥舞着问道。
“你这不废话吗，难道伱不想？”张宁没好气的道：“我觉得回不去了，上个月家里来信，二哥已经回去了，呵。”
陈文将根子朝一颗橡胶树树干猛的一甩，棍子应声而断，振的右手虎口微微发麻。
“哥们儿有个办法，就看你听不听了！”
“别扯了阿文，你自身都难保，这种玩笑现在开没意思。”张宁明显不信。
陈文不言语，只是看着身侧这个毛脸雷公的猢狲。
宋强也看了过来，沉默了几秒，张宁眼里一闪，不确定的问道。
“阿文，整个农场如果排个回家渴望榜，我应该能进前三的。”张宁幽幽道。
好嘛，这该死的地道。
陈文嘴角一抽，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宋强。
后者默契的会意，凑到了跟前，看着两人陈文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实不相瞒，家里也来了信，我大哥在乡下结了婚，回不去了，估摸着咱不久就能回去了。”
“哥们儿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一辈子守着这破树，听我的，七成机会能回家。”
“另外三成呢？“
“话不说死，另外三层交给天意。”
二人看着一向沉稳的陈文，惊讶羡慕的同时，又觉着越来越靠谱。
阿文应该靠谱，不靠谱提着干嘛！
戴眼镜的人就是心眼子多！
二人天人交战，片刻就重重的点下了头。
拍了拍俩人的肩膀，陈文又左右看了看四周，这才压声道
“你们听我的，现在就回去请假，请假去桂省。”
“去桂省？去哪儿干嘛？”
“你看，又急，等我说完啊。”陈文眼神一瞪继续道。
“去桂省，找一个叫火龙果的水果，偷偷买一袋回来！”
“擦，合着你丫那我们开涮呢！”
张宁直起身板，不满的看着_陈文，要不是关系好，这会儿已经要动拳头了。
陈文懒得解释，只是看着他，看着他，还是看着他。
“你老看我干嘛，想吃那什么果，自个儿买去。”张宁将视线移开。
“你要不信，那就当哥们儿没说，唉好心当做驴肝肺。”
说完，陈文拎着断棍挥着向前走去，留下二人在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