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王啸已无力回天了。
针对李凌的计划是在沈惊鸿的事情之前就敲定好的，如今形势陡转，实在出乎了王啸的预料。
自己的把柄被拿捏住，偏偏又必须得轻举妄动，王啸已不对自己抱什么希望了。
见王啸叹气，贺渊庭也有些麻了。
进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畏首畏尾！
有我跟我舅舅在，谁还能动你不成？
你害怕鸡毛啊？
“王兄若是身子不适，暂且休息便是。”
“无妨。”王啸摆手。
无妨尼玛呢？
脚软手软跟烂泥一样，这叫无妨？
贺渊庭实在不解，但王啸如此回应，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角落里，高宣跟高烨两人并排坐着。
“今日你跟着孤做什么，若是被人看见了，那孤不就暴露了吗？”
萧别离嗯了一声，“臣先行告退。”
萧别离转了一圈，往李凌身边靠去。
高烨见状轻笑道：“太子哥哥跟萧司监的关系还是这般要好，实在令人羡慕，像我，萧司监都不带搭理的。”
高宣闻言笑着轻拍了高烨一下，“如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萧别离与你亲近，你怕是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高烨一愣，点头道：“太子哥哥教训得是，好歹我现在也是个藩王...萧司监是识得大体的。”
“你虽为陵王，但父皇仍旧让钟甫统筹陵州，你可明白其道理？”
高烨耸了耸肩，“以前不太明白，但现在好似明白了，太子哥哥一天没回到帝都，我们几兄弟那就一天得被人牵制。”
“你这是在怪孤？”高宣挑眉一笑。
“不敢。”高烨摆手，“就是日子过得不舒坦。”
“杀两个人你就舒坦了？”高宣瞥了他一眼。
高烨面色一苦，“这事儿不是翻篇了吗？”
“呵...”高宣轻笑。
“话说回来，老太傅今日亲自来给李凌撑场面，看来的确是看重他啊，上一个能被老太傅如此重视的，还是怜君的父亲，谢伯父。”
“谢煊吗？”高宣微微皱眉，“谢煊的事，毕竟事关四大家族的谢家，你跟谢怜君再要好，也绝对不能牵扯其中，明白吗？”
高烨有些不服气，“明明就是一件小事，是谢家小题大做，可怜了怜君兄妹...”
“住口。”高宣轻声喝道：“孤已经饶过谢怜君一次了，绝不会有下一次，此人心计凶狠，手段毒辣，绝非良善之辈，你今后也得与他少些来往，以免牵连。”
“可是...”
高宣瞪眼道：“谢家自己的事，他们自然有处理的手段，即便你我皇家，也不可轻易置喙，你若怕失了谢怜君便失了银钱来路，那也放心，待孤回了帝都，自会助你成为真正的陵州王。”
高烨撇嘴，“我不是要当什么陵州王，我就是...贪恋享乐安逸罢了。”
顿了顿，高烨说出心中所想。
高宣闻言展颜一笑，“就你这点出息，比六弟都还不如，胸无大志，真让你主掌陵州，孤还该担心了。”
“哼哼...”
两人的低声交流自然没有人在意，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常宜修跟钟甫这两位大佬的身上，一个个都拘束得很。
众人叙话完毕，杨逢春望了一眼天色，已近黄昏了。
对着杨之远微微点头，杨之远会意，起身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宴已备好，请诸位入席用膳。”
“老太傅，请。”
“钟大人先请。”
宴席分餐而食，李凌仍旧跟杨英杰并排，萧别离则是跟李凌挤在一张案几前，沈惊鸿不知去了何处。
“我说，你非要跟我挤一起吗？书院没给你安排位置？”
李凌很是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都到了案几的边缘了。
李凌打过招呼，杨之远是给萧别离准备了位置的。
萧别离嘿嘿一笑，故意往李凌身边一凑，“这样，不显得亲近吗？”
李凌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随便你吧。”
实际上，萧别离的位置给了高宣高烨，他就只能跟李凌凑一桌了。
虽说是宴会，但今日可是正式且严肃的场合，礼乐歌舞什么的便没有准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咳咳...”
杨逢春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抚嘴轻咳一声。
众人注意力立马被他吸引。
“本官承蒙陛下信任，点为陵州提学，自不敢轻易懈怠，今日唐安众学子皆在，老夫自当履行公职，考较众人。”
“学生谨听大人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杨逢春满意点头，“唐安学风如此，实在令本官欣慰。”
这倒是真的，所谓矮个子里拔将军，陵州文风很差，唐安虽然也比不上亳州平州这种文风昌盛的膏腴之地，但在陵州本地，的确是算得上不错了。
杨逢春在陵州做了几年提学，各城各镇的跑着，也就陵州城跟唐安城能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嗯...就一点。
“宋青阳何在？”杨逢春大声道。
李凌背后一人闻言立马起身，恭敬道：“学生在。”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出自何典？”
“回大人，出自《中庸》。”
“何解？”
宋青阳答道：“由真诚达到通晓事理，此为天性。由通晓事理达到真诚，便是教化。真诚就会通晓事理，通晓事理就会真诚。”
标准答案，没有任何问题。
“浅显直接，不错。”杨逢春微微点头，看不出喜怒。
“张宏何在？”
又一人起身道：“学生在。”
“何为大学之道？”
张宏答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熟记经书，尚可。”
杨逢春一连点了好几个学子提问，但问的问题都比较浅薄，而且都没有跳出四书五经这个范畴，就是李凌，也基本能回答上来。
一州提学做到这个份上，实在不值得称道。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杨逢春随意点的，而是之前就跟杨之远商议过人选...
说白了，挑的都是学问好的...至少是过得去的。
像杨英杰这种就不行。
而且杨逢春还不敢问得太深太难，平日也就罢了，杨逢春不会给谁面子，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但今日钟甫跟常宜修都在，若是学生出了丑，他这个提学实在有些颜面无光。
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书院还是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手的。
而对于这几人，杨逢春自然也问得难些，算是挽回了一点点的面子吧。
总之，问了一圈下来，基本都还过得去。
当然，这个过得去只是相对的。
看得出来杨逢春还算满意，问到后面几个，已经在不停地捋须微笑点头了。
“不错，比之前年本官来的时候，学生们又有些进步了，实在令人欣喜。”
杨之远拱手道：“提学大人治学有方，学生们自然奋发图进。”
杨逢春摆手笑道：“杨先生不必恭维本官，本官做了什么，本官清楚，这些学生有此成就，都是你的功劳啊。”
“大人谬赞了。”
杨之远挺了挺胸膛，略为骄傲。
“明年科举，杨先生以为有几人得以登科啊？”
杨之远闻言脸色微变，那骄傲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这个...”
陵州学子的升学率...的确是不怎么高，杨之远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
杨逢春也理解，便也没有追问，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场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其乐融融，但杨逢春心里也实在是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环视众人一圈，杨逢春也止住了提问。
这一连问了快一个时辰了，杨逢春也觉得差不多了。
有进步，但不多。
角落里，高烨轻哼道：“这都问的什么鬼问题啊，如此浅显，就连我都能回答得上来，杨逢春这提学做得也太不称职了。”
高宣摇头道：“你以为人人都跟老太傅一样学究天人吗？陵州苦寒，数百年，也就出了个老太傅而已，文风凋敝如此，也并非杨逢春之过。”
高烨可是经历过皇室教育的人，才学见识也是有的，也无怪他看不上了。
“话虽如此，但...罢了，好歹我是陵王，这罪过还得分我一份呢。”
高宣闻言也笑了起来，“不错，懂得承担了。”
“太子哥哥何必笑话我？”
“呵呵...”
高宣高烨自不提了，最先坐不住的，却是贺渊庭。
只见贺渊庭猛然起身，“老太傅，大人...”
钟甫微微皱眉，“渊庭，你干什么？”
杨逢春自然认识贺渊庭，微微皱眉道：“今日考较的是唐安学子，贺公子这是干什么？”
贺渊庭躬身道：“学生失礼，只是唐安学子实在令人失望。”
“失望？”杨逢春神色微冷，“本官都还未说失望二字，你又有何资格？”
贺渊庭毫不相让，应道：“大人从陵州城来，考较我陵州学子之时，可是处处刁难，出题亦是晦涩深奥，怎到了唐安城便完全不同了，学生不仅失望唐安学子无才，更是失望提学大人存心偏袒。”
“放肆！”
杨逢春含怒未发，反倒是钟甫率先厉喝出声，“渊庭退下。”
“舅舅...”
“退下！”钟甫沉着脸，对着杨逢春拱手道：“杨大人无怪，外甥无状，老夫替他向杨大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