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年目光灼灼，如果现在眼前有深渊有火海，他只想拉着她一块沉沦。
他不可能认输。他本来就想要她。强烈的戾气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关卡，一发不可收拾。
可每次盯着许一柠的眼睛看，她的从容和淡定都反衬得他像个不可理喻的疯批。
他会自惭形秽。从一开始他自信最后能站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他，到慢慢深陷，到患得患失，到被她断然掐断所有关系，他阴暗的一面终于不想伪装。
“许一柠，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由始至终，你都在骗我。”江卓年控诉她的绝情。
恐怕只有最后那一吻，才是真正的她。
许一柠毫不反驳，不过她只负大部分责任，而他也并非全然无辜。都是冲着强强联合去的，谈真心与感情未免多余。
但她确实需要给出说法，做出补偿。是她的锅她就要背。
许一柠想拨开他攥着她肩膀的手，江卓年不肯，她便给足了耐心，温柔地去掰他的手指，一边平和地说：“我知道我的道歉你不接受，那么我们来谈补偿。”
江卓年眼里的光消褪得更快。他要跟她谈感情，她跟他谈的是利益。
从前那个狂妄的江卓年，怎么也想不到有这样的一天。这滋味真难受啊，原来被人辜负真心是这种感觉。
他松开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许一柠，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然而许一柠的眼神不复刚才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果决坚定。如她处理公事时一贯的冷静清晰。
她给出她的诚意：“你那个新能源项目一直不上不下，再拖下去折在手里挺可惜。与其腹背受敌，有没有想过……”
江卓年眸光一凛。事实上他最近在做弃车保帅的准备。砍掉枝节，留下核心部分，另寻时机。只是多少有些不甘，明明是个金饽饽，却因步伐太快招致同行眼红，两大巨头包抄围堵，挤压它的生存空间。
他有这份毅力拼下去，但作为收益导向的商业项目，它烧的钱和时间超过固定范围，他也只能将它终止。
许一柠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不过她似乎有破局的办法。
这个办法他之前不是没想过，但重要的是人。
江卓年微眯着眼，面色变得冷肃，“你指的是？”
难道她可以？然而可能吗？
许一柠双臂环抱，眼神沉静如水，嗓音虽轻却如雷霆万钧：“资产重组，破釜沉舟。”
江卓年似自嘲：“钱我有。”意思是没必要束手束脚钱，哪怕搁置了他也愿意。暂时不玩而已。
“但你没有将。”许一柠直捣核心，“最近猎头界有个巨单，深挖U国研究院的顶级顾问。是谁我就不说了，就当是我给你赔的不是。”
江卓年瞳孔一扩，震惊得全身都微微颤栗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确保这个将一定会归顺我？”
许一柠缓缓掀动眸子看向他，里面是一望无际宽广浩淼，“因为这张请将令是我下的。”
那边的研究院以为这边的巨头们要抢人，从而盯紧他们；而这边的巨头们相互防备，同时盯紧那位顾问，都想咬下这块肥肉。
大佬之间在争斗，这个时候作为第三方，谁敢第一个冲上去，谁就能得到那块肥肉。应该说，那块肥肉也心甘情愿被套牢。毕竟被抢跟被请，是两回事。
孔明他怎么就答应了刘备，无非就这回事。相互给脸，相互成就。
江卓年全身的血液都往上冲，他被许一柠的布局震撼，她竟然做到这个程度。
他问她：“你不怕功亏一篑？”玩得这么大，她都留好退路了？
许一柠像玩笑般说了句：“怕就别玩，既然玩，当然要玩出点名堂来。你放心，输算我的。”
她敢走这一步，自然有她的倚仗。哪有什么都靠运气的，好运气的前提是足够努力。
她目光沉敛了一下，“江卓年，这样你满意吗？可以两清了？”
江卓年霎时失去声音。因为不知要怎么回答。就像那句话，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她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让他说什么？说他只想要她吗？她听得还少吗，她一个字都没入心。
她只想跟他彻底翻篇，她连“输算我的”这样的承诺都给出了，算是给他交代。
他再不大度，就是他的不识好歹了。只能换个角度想，这未尝不是她对他的用心，未尝不是她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可理智这么想，感性的部分却酸涩得要死，整颗心都拧得疼。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偏偏她还聪明，她还优秀，她还算无遗漏，她拿捏了他。
江卓年盯着这张恬静的脸看，以后就再也不能离她这么近了吗？
他是悔恨的。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接近许一柠，为什么要顾着那点该死的自尊。
半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的面子，怕认输让她拿捏自己，怕显露真心被她耻笑，到头来她果然就把他放在能商业对待的位置上，与她的感情完全分隔开。
江卓年很难说服自己撤退，但许一柠设了防线，他若越线，恐怕日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深深凝视她，眼里有碎裂的光，“最后一句，许一柠，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许一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毫无意义，“你值得跟你对等的喜欢。”
“可我还是想知道。你尽管说。”江卓年执拗要一个答案，死心很难，就当戳肺管子。
许一柠的眸光似在描摹他的五官，终于缓缓说出口：“有吧。要说没有我自己也不信，没有女人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也就是纯纯看颜的话，她是有点感觉的。但除此外，她不愿多花一点精力去了解他认识他。
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那些暧昧的接触，与多巴胺有关，与情感无关。
江卓年的眼神又灼热起来，夹杂着一些挥之不去的难堪。他到底是会安慰自己的，至少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样便好。那些短暂的交缠的画面跃然眼前，即便没有那么喜欢也没关系，总归那也是许一柠。
是她和他一起过的证明，是只有他们再没有任何人，是谁也抢不走抹不掉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