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她必须要要在今天完成。
“告诉傅知珩,妈妈,我接走了。”
江浔知转身离开时,医院的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
身后病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金属门框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江浔知!”
傅知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她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风雪拍打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能感觉到傅知珩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背上,像是要把她烧穿。
“你当真...”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就这么走了?”
江浔知缓缓转身。
傅知珩站在病房门口,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胸口缠着的绷带隐约渗出血迹。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黑得惊人,宛如暴风雨前的海面。
陆寅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傅总还有什么指教?”
江浔知听见自己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
傅知珩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向前走了一步,却因为牵动伤口而微微踉跄。
陆寅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我?”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江浔知笑了,眼底却一片冰凉。
“傅知珩,我不要解释,我要证据。”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
江浔知转身离开,鼻腔发酸,红了眼。
傅知珩,既然你找不到证据。
那我帮你。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傅知珩站在原地,看着江浔知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鲜血从他指缝间渗出,滴落在洁白的地砖上。
“珩哥!”
陆寅惊慌地扶住他。
傅知珩却推开他,手里攥着江浔知的珍珠项链,死死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项链里有追踪器...你去,暗中看着她......”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重重倒了下去。
…
雪花拍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两人之间的寒意。
江聿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
他侧脸在雪夜中显得格外锋利,眉骨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知知,你确定要进江氏?”
江浔知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灯光,点了点头。
“傅知珩和我说过,”
她轻声开口,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结又消散,“他怀疑舅舅和我爸的死有关。”
江聿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在积雪的路面上打滑,车子堪堪停在一盏路灯下。
昏黄的光透过雪幕照进来,在他眼中映出两点寒星。
“所以你离婚是为了...”
“回到江家。”
江浔知转过头,直视着江聿的眼睛,“回到江氏内部。”
雪花堆积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刷粗暴地扫开。
江聿突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
“傅知珩这个混蛋,倒是把什么都算准了。”
“不,他不知道。”
江聿:“……”
江浔知将手放在小腹。
“哥,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江聿重新发动车子,黑色的法拉利碾过积雪,驶向青山疗养院的方向。
他的声音混在引擎的轰鸣里。
“你说。”
“帮我做一份流产报告,傅知珩查不出来的那种。”
“……”
“多久了?” 江聿看了一眼江浔知的肚子。
“四个月。”
她低头打开包,取出一张b超照片。
黑白影像里的小小轮廓已经能看出人形,安静地蜷缩在子宫里。
江寻知的指尖轻轻抚过影像中模糊的小小轮廓,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江聿突然狠狠砸向方向盘,喇叭声刺破雪夜。
“你啊。”
他的叹息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下一秒,江聿突然降下车窗,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灌进来。
“知知,抓紧安全带。”
不等她反应,江聿猛打方向盘。
车子在积雪的路面上失控般划出半个圆弧,径直朝路边的树干撞去。
“你干什么——” 江浔知的惊呼被剧烈的撞击声打断。
剧烈的撞击声中,安全气囊爆开,江浔知被惯性甩向前方,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
“现在就有了。”
江聿解开安全带,右手虎口处被树干摩擦得血肉模糊。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真皮座椅上。
他甩了甩手,神色平静得可怕。
“车祸导致的先兆流产,够不够真?”
“哥,你的手……”
江浔知抓住他流血的手腕,指尖触到温热的液体。
“没事。”
江聿抽回手,“傅知珩那么精明的人,不付出点代价怎么骗得过他?”
雪落得更密了,很快在挡风玻璃上积了薄薄一层。
江聿推开车门,寒风立刻席卷而入。
他站在雪地里点了支烟,猩红的火光在苍白的世界里格外醒目。
江浔知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伤势不轻,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涌出。
“不行!哥,你的伤太严重了,我们先去医院。”
她有些慌了。
江聿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呼出一口白雾,用左手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
“没事,这样就算傅知珩怀疑,他也没话说。”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简短地交代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转向江浔知。
“前面大概一百米处就是青山疗养院,你先去接姑姑,我派人送辆车过来。”
江浔知抓住他的手腕,强行用丝巾包扎伤口。
“你疯了吗?万一撞得更严重怎么办?”
“我计算过角度和速度。”
江聿任由她处理伤口,目光却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倒是你,确定没伤到?”
“我没事。”
江浔知望着江聿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背着自己趟过雨季泛滥的小溪。
那时他的肩膀也是这样可靠。
而现在,他正用染血的手生生为她劈开一条路。
她何德何能。
精神病院的走廊长得望不到尽头,惨白的灯光下,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压抑的气息。
江浔知站在医生办公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包带。
“江小姐,”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推了推镜片,声音压得很低。
“四爷特意交代过,您母亲服用的药物...成分有些问题。”
灯影投在医生脸上,将他的表情分割成明暗两半。
江浔知后背一凉。
“什么意思?”
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片。
在灯光下,药片边缘泛着几不可察的淡蓝色光晕。
“这是您母亲过去三个月服用的抗抑郁药,”他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但化验结果显示,里面混入了微量苯二氮卓类成分。”
江浔知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长期服用会导致记忆力减退、认知功能障碍...”
医生抬头看她,“四爷大概三个月前就怀疑药可能有问题,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把您母亲接来青山疗养院,让我暗中替换掉问题药品。”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三个月前。
可他却从未告诉过自己。
原来傅知珩把妈妈接到这里。
不是囚禁。
而是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