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海棠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何曼仰起脸，盯着齐旻的脸看，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低下头来看她，几秒钟后，他伸出手，很轻的捏了把她的脸。
语气平静：“嗯？”
何曼脸颊被他捏住，不痛，不过她还是晃头挣扎了一下，齐旻索性固定住她的头。
他今天有点异样。
何曼心里头嘀咕着，只好由他去：“我梦见我们在的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你，我，周大哥，我们都是小说里面的人物。”
齐旻眉毛不抬神色不改，只是嘴角很轻的抽了一下。
“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拍拍她的头，还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是个这样。
何曼道：“我没骗你，真的。”
她说起那场梦，梦里的那本书，有着和她一样姓名的少女，围绕着她的四个男人，和最后她为他们生下的五个孩子。
在小女儿出生的那天，那本书到了大结局。
说要娶她的人没有娶她，说会为了她离婚的男人没有离婚，开始对她态度冷淡的男人依旧冷淡，风流温柔的绅士身边依旧美女如云。
她好像得到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在那座名为景宅的豪华别墅里一个人等，等四个不属于她的男人。
何曼顿了一下：“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齐旻听她说完：“可怜什么？”
“他们都说爱她，可没有人愿意为她放弃自己拥有的。权衡利弊的人觉得她其实没有自己的官位重要，说要娶她的人其实还没有打算步入婚姻，戴着面具的人始终像看戏一样看她，而那个从开始就不喜欢她的人，也许还是不喜欢她。她还不可怜吗？”何曼轻声说：“她把七年时间花在这几个男人身上，为他们生了五个孩子，可到头来，没有一个孩子在她身边，齐旻，你觉得她不可怜吗？”
齐旻神色不变，只是低头看她。
女人已经快要落泪了，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似乎等他一个回答。
“说话呀。”
说什么？
她有什么可怜？
一个来自偏远西北小县城的普通女孩儿，在这短短的几年内获得了其他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财，见过她从不曾见过的世面，享受过经历过，她可怜什么？
齐旻无法理解，他不相信河南说的那场梦，也不认同她的话。
是，他固然不喜欢甚至厌恶周楷，可他的选择他认同。
和赵家结姻，拥有赵家的支持，一步步走上高位，不出意外，他不到不惑之年便能成为最年轻的领导人之一。
换作他，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增添麻烦。
他无法共情何曼的担忧不安，也不理解他的落泪，他只针对她的其中一句话：“没有不喜欢。”
何曼没反应过来：“什么？”
齐旻不说话，只摁住她的头低头吻她。
何曼终于明白她企图向男人寻求认同的作法有多可笑，他们天生是一伙的，不会和异性共情。
她死了心。
何母知道她要考回家倒是蛮高兴，电话里和她说了许多，还说只要她考到家那边，他们就给她在省城买套房。
“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才好，这样就算到时候嫁了人受委屈，也有自己的地方可以住，”何母在那边喜气洋洋：“你放心，我们不用你哥的钱，是我和你爸单独给你攒的，快三十万了。”
三十万，只是何曼身上随便一个首饰一件衣服的价格，可对于老两口，却是半辈子的积蓄。
何曼眼眶有点热：“妈……”
“妈什么妈，”何母听出她的哭腔，好笑的打断她：“就三十万，搞得什么哭哭啼啼，我们是你的父母，给你花钱天经地义。不过曼曼，你记住，”
她语气陡然严肃起来：“花父母的钱天经地义，可花男人的钱，你就要考虑清楚，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你从他那里拿了什么，将来都是要用同样的价格还回去。”
何曼一默，明白她妈在提醒她别用赵玉锦的钱。
“我知道了。”她这句话说的实在心虚。
好在何母也没有再说更多：“知道就行，那你就好好准备考试。还有——”
她原本还想说赵玉锦的事，可考虑到何曼在准备考试，怕影响她的心情，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挂断电话，何曼没忍住抹了抹眼泪，她真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她爸妈这么多年的教导。
他们说女孩子要有自己的工作，要踏踏实实专专心心，不能想着傍大款一步冲天，可她却一件也没做到。
没有自己的工作，不踏实不专心，毕业论文都是找人糊弄的，还傍了大款。
一傍就是四个。
她吸了吸鼻子，趴在桌子上发起呆来。
齐旻虽然没相信何曼那天说的话，可她要考回家这件事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趁着周末，索性把周楷和赵玉锦叫过来，问问他们怎么个看法。
两人当然也不知道，听齐旻说完后都挺惊讶。
赵玉锦这段时间吃住几乎都在公司，人瘦了一大圈，眼下一片青色，看上去整个人没啥精神，正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听齐旻说完，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不能吧？”他不太相信：“曼曼没和我说过……”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小。
周楷眉头微蹙，抬头看向楼上：“她真的这么说？”
齐旻：“嗯。”
“考回家？西北那边？那么偏远……坐了飞机还要转火车，”赵玉锦一想想就头痛，“不行不行，那也太远了。再说了，她回那边，那我们——”
他话音一顿，脸色有些难看了。
他想起过年那两天何母每天晚上来找何曼说话，也许是那段时间给她说了什么，才让她有了这个想法。
真的是，不该让她回家的。
赵玉锦有些愤懑的想，待在京市，待在他们身边，曼曼就很乖，从来不会想离开。
齐旻抬了抬下巴，看周楷：“怎么说？”
周楷有些苦笑：“我能怎么说？她做的决定，我们难道还能让她放弃？”
他叹了一声：“由她去吧，曼曼这些年一直陪着我们，从来没说过自己想干什么，如今有了一个想干的事情，由她去，她高兴就好。”
齐旻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不由一怔，随即冷笑起来：“哪怕她回去？”
周楷已经站起身，往楼上走去，闻言脚步停了停，回过身来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