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南麓的晨雾似轻纱漫卷,糜竺蹲在官道旁的石亭内,指尖抚过新铺的“青鳞砖”。
砖面泛着冷硬的墨青色,细看之下,暗纹如鱼鳞般层叠交错,昨夜春雨浸润后,砖缝间渗出清泉,将泥泞牢牢锁在路面之下。
他轻叩砖角,低笑道:“墨家金纹胶泥果真名不虚传,只是这造价……”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叮咚”脆响,独轮车碾过砖面,老农王瘸子推着满车新麦颠簸而来,车辙过处竟如编钟轻鸣。
“糜别驾!这路平得能照见人影,可声响闹得俺耳朵疼!”
王瘸子抹了把汗,裤脚沾满泥星子,“昨儿夜里拉车经过,砖缝都能反光,吓得俺差点栽沟里!”
糜竺掀开一块地砖,露出底部蜂窝状的青铜簧片:“老丈莫慌,此乃诸葛先生设计改造的,可以增加承载能力。车马压过时,簧片会通过起伏减缓压力。”
见王瘸子茫然点头,他又压低嗓音,“这阵法还能辨敌我——若马蹄带杀气,奏的便是《秦风·无衣》。”
王瘸子咂舌,蹲下身摸了摸簧片,忽见砖缝水珠凝聚成线,蜿蜒流入道旁沟渠,惊道:“这水……怎的像长了眼?”
“胶泥中混了磁粉,水遇金纹自会导流。”
糜竺望向雾霭深处,眸光微沉,“曹军若想夜袭,只怕连马蹄声都藏不住。”
政务厅偏殿内,千百只木鸢悬于梁间,翅翼齿轮随穿堂风轻转,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蔡昭姬绾起广袖,将誊抄的《农政令》塞入竹筒,系在领头木鸢的铜爪上。“去琅琊郡,寻陈元龙。”
她轻点木鸢赤瞳,那禽鸟忽地昂首,喙中吐出半截磁石,在她腕间金纹上蹭了三下,振翅时机关翼“唰”地展开七尺,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木鸢掠过官仓的青鳞道,爪下竹筒骤然迸出青光。
暗处倏地跃出两道黑影,曹军暗探袖中飞索直取竹筒,却被青光震得虎口迸裂。“千机锁认主,岂容宵小沾染?”蔡昭姬倚窗冷笑。那木鸢长啸一声,羽翼齿轮急旋,甩出三枚铁蒺藜,将暗探逼退至屋顶边缘。
三日后,陈登的回信嵌在木鸢腹中送回。竹筒裹着咸湿海风,另附半斤雪盐:“蔡大家的手书引来百只海鸥盘旋,渔夫视为祥瑞,这几日打渔竟多出三成。”蔡昭姬抚过信笺上的鸥鸟爪印,莞尔道:“机关死物,倒比活人更通灵性。”
城西“净尘坊”铜管轰鸣,引得顽童扒墙偷窥。
黄月英提裙跨过水渠,腕间铜丝往闸门磁石一搭,八道清泉自八卦方位喷涌而出,水雾中混着艾草苦香。
“此水华佗先生调过方子,祛疫除秽。”
她朝掩鼻的流民温声解释,又指了指蹲坑旁的铜链,
“如厕后一拉便是。”
流民刘寡妇颤巍巍试了一回,陶罐“哗啦”飞转,污物顺琉璃管滑入地底。
她提着裤腰惊呼:“这冲水?”
黄月英抿唇一笑:“污浊尽去时,水自清澈。”
话音未落,墙头忽传来“哎哟”一声,偷窥的孩童被浴池水流溅湿,跌落泥地。黄月英摇头轻笑,袖中弹出一枚蜜饯,那孩子破涕为笑,举着糖渍梅子飞奔而去。
“巳时三刻‘飞云轨’进站——闲人退避!”
驿卒鸣锣开道,泗水河面陡然浮起三十六根玉柱。诸葛亮羽扇轻挥,河床磁石阵列嗡鸣升起,托着二十节楠木车厢悬空三寸。
脚夫们扛粮踏浪而行,鞋底铁片与磁轨相吸,如履平地。
并州行商李胡子将盐袋甩进车厢,摸着窗棂上自动展开的茶案咂舌:“乖乖,这木头成精了?”
案面阴阳鱼纹一转,暗格弹出青瓷碗,碗底“炎元通宝”凸纹卡住茶盏,任车厢颠簸,半滴未洒。
诸葛亮遥望对岸,忽见几名士卒持竹竿钩取“百味鼎”残羹,唇角微扬:“饭香穿营,胜过千军。”
戌时流民营炊烟袅袅,甘夫人掀开青铜“百味鼎”,九宫格内菽饭糜烂,山菌与腌鱼炖出琥珀浓汤。
“以军重气血为柴,武运为焰。”
她轻点鼎耳朱雀纹,火光应声转弱。
瘸腿工匠赵三捧碗呆立——晨间投的硬麦粒,此刻已成凝脂羹汤,鼎腹浮雕的《齐民要术》在蒸汽中流转,教人何时撒盐,何时添柴。
“夫人,这鼎……可能煮出来世安稳?”赵三忽然哽咽。
甘夫人怀抱阿斗,指尖拂过鼎身神农尝百草图,轻声道:“鼎中百味,便是百姓心头愿。”
子夜,墨家匠坊“璇玑钟”无风自鸣。
韩暨赤膊跃起,将未完工的齿轮塞入“节气箱”。
箱顶二十八宿纹亮如白昼,齿轮咬合声与钟鸣交织,惊起栖鸟簌簌。
“定辰仪成了!”他踉跄奔至田埂,晨光中老农们蹲地热议:“卯时震三下深锄,午时嗡五声歇晌——比日头还准哩!”
长安城郊,夏侯惇战马踏过“青鳞砖”,砖缝突然涌动。
战马惊嘶人立,将夏侯掀翻在地。
“这不是诸葛小子特意嘱咐不要泄密的砖路么,怎么会这样!”
“刘玄德,安敢欺我!”
曹操捏碎砖屑,却见碎末中金纹缠绕,凝成八字:春道如弦,民心似箭。
暮春三月,北疆流民将青鳞砖碎片供于案头。
砖缝水珠聚成小洼,倒映着稚童放飞木鸢,脚夫踏轨运茶,连野犬都蹲在净尘坊外等铜链清响。
诸葛亮立于泗水畔,按住黄月英欲调磁石的手:“留一处破绽。有些东西,刀戟拦不住。”
夜深时,曹营粮仓飘来百味鼎余香,士卒们围坐分羹,帐外巡哨悄然少了一队。